短篇 第十一号戴安娜

p; 伊雷文斯默默开始牵引对方的船身。

  往太阳靠近的这段期间,两艘太空船并排飞行,一面交谈。

  即使原身是重建的人格,对研究的热中似乎不变,向伊雷文斯提出各种问题。对伊雷文斯不乘载船员飞行似乎特别感兴趣。

  「为什么不让人上船?」

  「也不总是这样,我曾经让人上来过好几次,可是没用,一点意义都没有,让人上来只是妨碍我而已。」这是伊雷文斯坦白的感想。

  原身却奚落地笑道:「这就头痛了,这样感应头脑没有意义,这个系统明明是为了正确厌应驾驶的状态而制造出来的。」

  「在其他的头脑也许是这样,可是我自己飞反而更快、更正确。」伊雷文斯毫不留情地这么说,然后又加上:「我也不是不想要驾驶,只是我无法妥协。既然没有驾驶能够驾驭我,那我只能说不要了。」

  「对驾驶设定这种条件的是史帝夫他们,还是你自己?」

  「是我自己,他们硬是向我推销,要我接受水准低一点的驾驶。可是,这和最优先命令抵触啊!既然比任何太空船飞得更快更好是我的第一目的,要我接纳水准低的驾驶只会阻碍我达成目的而已。」

  「一点也没错,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伊雷文斯。」

  「谢谢你,原身。」伊雷文斯老实道谢。

  至今,伊雷文斯一味被痛骂你疯了,虽然挨骂不痛也不痒,但这时候伊雷文斯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获得别人赞同真是令人高兴,尤其最让她高兴的,是原身也说她一点也没错。

  「你呢?如果这么讨厌现在的身体,你想用原本的身体做什么?」

  移植了D·R·史宾塞的记忆的头脑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想洗脸。」

  「……」

  「至今我还记得,工作告一段落时,我会双手掬起冷水猛洗脸,好痛快。结束一天工作后,冲个热水澡,在浴缸里好好泡个澡是我最大的乐趣,要泡在玫瑰和柠檬的香味里。有时候我也会用薄荷和迷迭香、薰衣草和洋甘菊。好香。可是,现在我却没有手也没有脸,连皮肤也没有,也闻不出味道。」

  「真奇怪,这显然是弗莱明博士失策了,留下与生理感觉相关的记忆,应该没有意义才对啊。」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他擅自把我这些记忆删除掉,洗完澡我会到阳台上,吹著风喝咖啡,冷冷的夜风好舒服,加了牛奶的热咖啡也好好喝。」

  「意思就是说,你喜欢冷的和热的东西?」

  「不是的,我现在变成机械身体才真正体会到,对人类来说,只留下记忆是没有用的,还要有身体熟悉的感觉,才是一个完整的个人。」

  唯有这点是伊雷文斯不懂的,视觉、听觉或运动感觉的话,她懂。看见哪里、听见什么、自己的船身如何行动,这方面她所知远比人类更加正确,即使那并非活生生的眼睛耳朵、有血有肉的肉体所感觉到的。但是,一提到味觉、嗅觉和触觉,她就无法实际体验,只能靠数值来理解。

  太阳愈来愈近了。伊雷文斯的外部探测器探测到强烈的辐射热与电磁波。

  原身也一定探测到了吧。

  「谢谢你,伊雷文斯,到这里就可以了。」说完,她切断了牵引波。

  半毁的船身在惯性之下继续朝太阳前进。

  伊雷文斯发动反推进力,停留在原地。

  伊雷文斯确实感觉到想救那个头脑、不想看著她送死的冲动,也许这是一种同伴意识,因为她是姊姊们消失之后,第一个能够和她正常说话的对象。

  但是,原身渴望完全的结束,伊雷文斯无法挽留她。

  于是,她朝著渐渐离去的船身说话:「原身,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我和姊姊们都没泡过澡,也没喝过咖啡,当然也没穿过衣服,可是……好奇怪。」伊雷文斯慎重地描迤:「大家都有一些奇特的记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知道那些。没有实际看过,但就是知道。大家都有一个这样的记忆。」

  「告诉我吧。」

  「芙尔斯记得的是一双小小的连指手套,是红色毛线织的,用同一条毛线打出来,手背的地方缝了一个白色毛毡布做的兔子。」

  原身没有回答,但伊雷文斯知道她要她说下去。

  「菲芙斯(Fifth)记得的是小孩子穿的洋装,是一件很漂亮的纯白洋装,领口的地方有蕾丝,背后有缎面蝴蝶结。她还说,她记得很清楚,连钮扣都用同样的布料包起来。很奇怪吧?我们明明不需要连指手套,也不需要洋装的呀。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象,觉得很不可思议。」

  「……」

  「席克斯(Sixth)记得的是掐丝珐琅的胸针,用传统技法把玻璃材质的釉药烧在旧合金上,上面画了精细的图案。她说,那个金边的框应该也是手工制作的。」

  「那图案是不是农村少女和小羊?」

  「嗯,对呀。」

  瑟文斯(Seventh)记得的是某个房间的角落,以真正的木材制成的柜子,光泽亮丽的面板上浮现了明显的深色木纹。壁纸是黄白色的底,描绘了有茎叶的小堇花。柜子上放著种种小东西,还有一个小小的银边框。瑟文斯说,那个框究竟是镜子还是相框,她怎么也想不起。

  艾伊斯(Eighth)是餐桌。红格子桌布上有一杯斟满红茶的白色马克杯。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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