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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利呆住了。几乎是在无意识之间提脚踏了踏地面,隔着鞋子确实感觉得到大地,还看见草上有小虫在爬。
这怪异的现象已远远超越了常识,前一秒钟,自己应该还在至少海拔三百公里的上空。凯利以媲美电脑的超高速回想从那里到着陆的程序,不需要多少时间,他便做出这种在物理上和科学上都是不可能的结论。
女子以完全不变的姿势站在凯利身边,露出温和的表情。
「你头上戴的东西已经不需要了,请摘下来吧。」
一阵被冷空气包围也似的恶寒再度向凯利袭来,这名女子要他摘下头罩,但如果现在 看到的都是幻觉,自己的身体其实是在太空中的话,一摘就立刻没命。然而,被洁思敏评为「神经不正常」的凯利却颤抖着照做,而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逞强好面子,遇到如此异常的状态还坚称不怕,那是骗人的。
只是,尽管是对方单方面主动招待,但既然受到招待,这就是做客人的礼仪——凯利只是这么想而已。要是自己死在这里,那个女王会不会有点难过呢?——凯利一面想一面解除了气密装置,小心翼翼地露出了脸。
一阵温暖的风不期然地轻抚脸颊。
凯利的肺吸进新鲜的空气,再大口吐出来,再次环视四周,为自然之美而感动。
他看着女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你想看地表,我就让你看了,不满意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为什么给我这么大的优待……」
「只是一时兴起。」
对此,凯利还真是无言以对,同时露出苦笑。
这个回答真是再合理也不过了。
「这么说,你也曾经因为一时兴起,让其它人下来过?」
据席贝斯坦主席的说法,没有人知道地表的情形,渥斯顿克拉夫特中将应该也是深信这个说法。
女子微笑依旧,但那双眼睛似乎更加闪亮了。
「你是第一个脱掉头上的东西的,其它人全都陷入半疯狂地大吵大闹,所以我们操作记忆让他们回去了。此刻,知道这片地表是什么样子的人,只有你一个。」
「你也要夺走我的记忆?」
「这个嘛,这么做是比较安全。」
感觉真不好,所谓任人宰割就是这么一回事。
被人在自己的脑部动手脚消除记忆,光想就令人打哆嗦,但就算抵抗,多半也是徒然。席贝斯坦主席说过,他们会删除人们记忆中不利于自己的部分。
凯利很想叫她不要乱来,但若她说是你自己擅自要靠近的,凯利也无法反驳,只能乖乖说您说得是。所以,凯利豁出去了,反正记忆会被删除,不如把想问的事情问清楚。
「你们究竟想干嘛?要是不想和人类打交道,躲得更彻底一点不就好了?叫我们不要来,又何必像这样要露不露地让我们看见?别的不说,你们比人类厉害太多,犯不着花这么多心力与人类保持距离吧?随便应付应付,联邦的人就会很高兴了。」
女子缓缓摇头。「不与人类打交道,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你们着想。」
「什么?」
「我们不喜欢争斗,就算蚂蚁爬到身上,也不会动念想杀蚂蚁。但是,蚂蚁在身上乱爬,会令人感到不快,所以我们尽可能在不伤害蚂蚁的状况下,把蚂蚁捉起来放到地上,只不过,就算再小心,我的身形和手指对蚂蚁来说都太过巨大,仍免不了会伤害牠们。就算只是照常走路,不经意地行动,也许就已经有好几只蚂蚁因我而死,正因为我没有杀害牠们的意思,所以看到这些蚂蚁的尸体会感到更加不忍。」女子眼望凯利,盈盈一笑。「不伤害蚂蚁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蚂蚁靠近,保持适当的距离,不是吗?」
凯利双手大大摊开,耸耸盾。
一整个就是令人无言以对,傲慢到这种地步,让人连气也不想生了。
「你说的对,蚂蚁就在蚂蚁的世界生活吧,让我回原来的宇宙。」
「要是我拒绝呢?」
「你拒绝?是你擅自把我带来这里的。」
凯利的嗓门忍不住大起来,当下的不满压过可能一辈子无法离开这个星球的冲击与恐惧,抢先一步涌现。
「你口口声声说你们重视礼仪,现在却这么失礼?既然这样,打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让我下来。既然你都能让宇宙飞船远离星球了,要移走一个人应该易如反掌。」
眼见凯利毫不掩饰怒气,态度倨傲地大表不满,女子苦笑:「那么,你愿意答应我不会再来这个星球吗?」
凯利正要反射性地点头,却略加思索:「一定要答应吗?」
这名将头发盘成古代发型的女子偏着头,似乎感到不可思议。
凯利连忙解释:「我是说,我回去会告诉老婆这件事,那她搞不好会说她也想来。这么一来,我势必就得替她带路。」
「的确,这倒是挺有道理的。」
女子表示同意,但凯利却突然举起一只手。在被带回宇宙前,他还有事要做。脚下的地面上,一朵小小的紫花杂在矮矮的草中盛开着,
他指着花说:「我可以带这个回去给老婆当礼物吗?」
女子似乎顿了一会儿才回答,但也许是凯利想太多了。
「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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