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紧急的时刻,只有手动驾驶才管用,这是千古不变的定理。而对今日驾驶来说,最重要的素质便是“直觉”,或许也可以说是灵感。话说回来,人类本来就是在感应头脑派不上用场时才出场的。这时人类如果还只照常理来思考,就没有意义了。
驾驶必须在瞬间整理大量情报,凭知识与经验选出最好的办法。这种与本能相似的反射神经与瞬间决断力,还有其他必备特质——也许是大家称为“野性”的特质,也许是生存的意志力等等,这类笔试无法测出的特殊才能是绝对必要的。现在凯利做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巨大能量所支配的原始太阳系中,人类的智能制造出来的太空船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尘埃。然而,驾驶这小小尘埃的凯利却卯足了全力。在没有思考余地的紧张中,他拿出全副本事,依靠反射神经与直觉,一一躲过横冲直撞的微行星,不断穿过重力的漩涡。
再怎么飞都没有尽头。他所有的头发都竖立起来,皮肤下方的肌肉因极度紧张而强烈收缩,血管沸腾,机器右眼似乎也要渗血了。这和无穷无尽的拷问没有两样。
但是,戴安娜已订出正确的脱离座标了。凯利丝毫没有减速,没有让自己的船撞上微行星,也没有被卷入异常重力。他从原始太阳系的气状圆盘上方进入,全速航行,历经数小时,穿越数千万公里,最后从圆盘下方离开了。
这件事无论告诉哪一个太空船员,都不会有人相信。但在闯入之后的五个小时又二十分钟,凯利完成了这件大工程。他甚至在半途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驾驶的了。总之,他没有死,船也没受到严重损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确认自己穿越星云之后,凯利将驾驶工作交给戴安娜。这时,深深的安心感与极度疲劳朝他袭来,使他陷坐在驾驶座中。
他得花很长的时间才发得出声音。右眼重拾清晰视野,筋疲力竭地靠在驾驶座上的他,再也动不了。双手耗尽了最后一丝握力,全身被冷汗湿透。光是动一动,全身骨头好像就会散掉。
实在好想躺下来休息,在那之前先来一杯、再冲个澡就更完美了,但这时候去洗澡,可能会淹死在淋浴间里。为了不淹死,凯利先试着将重得像铅一样的身体从驾驶座上剥下来。
虽然不太顺利,但总算成功了。不过这时,戴安娜在萤幕上出现了。
不知为何,她显得一脸严肃。
“凯利。”
“抱歉,让我休息一下……”
“嗯,我也很想让你休息,可是,我可以大叫‘OhMyGod’吗?——她跟来了。”
凯利才想大叫呢!他在驾驶座旁差点跌倒。
显现后方状况的萤幕,确实有一个机影正不断迫近。
凯利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架战斗机应该会在分子云中被微行星撞成碎片,或是被重力漩涡吞没才对。或者,驾驶应该会害怕那样的下场,就放弃驶进星云才对——凯利一直这么认为。
“真是人外有人啊。”戴安娜的语气愈来愈严肃。
话声才落,就有一道光线射过旁边。不,说光线就太不够看了,那是可以将微行星瞬间打成碎片的光束,能量极强,让萤幕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凯利的脑中也一片空白,一定是那女人开了枪,但那不像战斗机的机枪,简直就是战舰的炮击。
“刚才那是什么?”
“根据推测,大概是二十厘米的大炮吧?”
“如果我没记错,只有驱逐舰以上的军舰才会搭载二十厘米的大炮才对!”
“我的记忆也是一样,至少现在的常识是这样没错。”
“真他妈的王八蛋!”
“那个王八蛋传信过来了,要接吗?”
戴安娜把凯利的满口脏话视为“答应”,于是那可怕的声音传入了驾驶室。
“海盗,刚才那只是警告。”
她以一架小型机冲破了那片骇人的分子云,体力消耗应该比凯利还严重才对,但声音里却听不出疲惫。
“关掉推进器,否则我就攻击你们的船。”
凯利开始拚命找活路。
这艘船的战斗能力绝对不弱。不只是不弱,凭船上的装备,就算正面遇上轻巡洋舰也不怕。但要击落战斗机反而是件难事。
船上各种飞弹的预设定目标,是规模至少等于或大于这艘船的军舰,但就算发射了飞弹,恐怕还没打中那架战斗机自己就先被击落了。要瞄准那种小型、且丛同速灵活飞行的机体本来就很难。这就像使劲挥着沉重的斧头来砍苍蝇,苍蝇不可能乖乖待在那里等着斧头来砍。
凯利至今没有与战斗机正面对战过,战斗机有燃料不足的问题,追不上凯利的船,而且双方擅长的领域本来就不同。
战斗机的用途是爆破固定目标,或在大型战舰无法灵活行驶的局部战时大显身手。但就战斗力而言,战斗机无法与这艘船相提并论。飞弹类的攻击对戴安娜无效,水雷和雷射类光击有防护罩抵挡,就算直接受到枪击,感觉也像玩具枪——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戴安娜,刚才那个要是正面挨上一记会怎样?承受得了吗?”
画面中的戴安娜双手交叠在胸前,面有难色。
“恐怕很难,要是知道对方要打哪里,就可以加强集中部分区域的防御,可是她的反应速度和你一样快,机身又比我们的船快多了。这么一来,我还没打开防护罩,她那二十厘米的大炮就打中我们了。所以结论就是,船会开一个大洞。”
真不想听到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