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送老人离去。「我们来得正好。」茂七说道。「七右卫门心情肯定很好。」
逐渐靠近角田家,大老远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树木,而主屋西侧有株一看就知道是那棵高大的垂樱,优美的枝枒如乱发随风飘曳。性急的系吉拔腿跑了过去,但无论他怎么垫起脚尖或往上跳,他只说:
「我根本分不清树根附近的泥土是不是新的。」
垂樱原本是京都那边的树,江户十分罕见。不过,与茂七他们平时所见的樱花相较,它的开花期似乎较晚。此时看不到半片花瓣,只是看上去整个染上一片淡红而已。
无论任何时候,捕吏通常不从大门玄关进出。两人从马厩一旁绕到主屋厨房后门,告诉来人因公务前来讯问,来人带领茂七二人到里屋,是一间没有壁龛,也没有任何装饰的简朴榻榻米房,但可能刚换了榻榻米,有一股灯心草香。随即有个与阿泷回然不同的文雅中年下女端茶过来。
端上来的是樱花茶(注:办喜事时给客人喝的喜茶。现今的婚礼,在等侯室里也是给客人喝樱花茶。),茶杯里漂浮着用盐腌渍的樱花瓣。
「听说今天是小姐订婚。喜事当天来打搅,实在很不巧。」
「不,没那回事。请用,这只是一点点心意。」
下女一度离开,之后又端来料理和酒。茂七两人虽然婉拒,但对方说是喜事,请茂七二人一同祝贺。
「老爷马上过来。等候时请先用餐。」
系吉说客气不吃反倒失礼,便动手吃了起来。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七右卫门来了。因为是这种日子,他穿着印有家徽的裙裤礼服。他的身材相当高大,五官也长得清秀,半白的头发,更增添风度,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必定很得女人欢心。
裙裤发出咻一声,七右卫门坐到上座,是那种习惯了受人景仰的大方态度。
「正逢贵府喜事,恭喜恭喜。」茂七双手贴在榻榻米,郑重打招呼。「在喜事当天来打搅,实在很对不起,而且还让我们喝喜酒……本来应该改天再来拜访的,只因公务缠身,事情有些紧急,明知失礼,却还是在此恭候。」
捕吏登门造访,即使没事恐怕也会很令人不愉快,不知是不是茂七抢先打了招呼,七右卫门才没有露出怒意。
「既然是公务,那也没办法。」他干脆爽快地粗声说道。「不过,因为今天的关系,请你们尽快完事。」
茂七打躬说声「明白了」,接着说明阿夏的事。一听到阿夏的名字,方才还很高兴的七右卫门,脸马上沉了下来。他一皱起因喜酒而通红的脸,便宛如哼哈二将。
「那姑娘疯了。」七右卫门呸地说道。「那姑娘说的话,你们真的相信吗?」
茂七沉稳地说:「我们并非只相信阿夏的话,还有其他的事。」
七右卫门就像胜藏手下那般粗暴地从鼻子哼了一声。
「那个叫日道的小鬼说的话,你们也相信了?」
「不,不是日道说了什么,而是日道最近遭人袭击,伤得几乎没命的这事比较要紧。」
七右卫门有些震惊。阿夏曾说,她第一次来这儿,一提到清一的名字,出来招呼的下女睑色就变了,那时的下女大概也和此刻的七右卫门一样吧。不管角田家的人性子如何,也不管他们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事,但为人都相当正直的这一点应该错不了。
「那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在意的不是阿夏说的那毫无凭据的杀人事件,而是差点被杀死的日道的这件事。我们只想查出,到底是谁雇人做那种事。只要发现对日道稍微怀有敌意的人,我们就这样一家家拜访,问清事由。」
七右卫门笑了出来。「既然如此,跟我们更没牵连。因为太荒唐了,我们也觉得很烦,话虽如此,毕竟还没严重到想要对到处造谣的人动手的程度。」
「甚至连人家说那株垂樱底下埋有尸体也不计较吗?」
七右卫门的笑容消失了。
「树根附近的泥土好像被翻过了。是不是挖过了?」
七右卫门的嘴唇薄如刀片,此刻似乎在微笑。
「垂樱是京都那边的树。」
「是,这我也知道。」
「那边比江户暖和得多。这边的初春不但有霜,也有寒风。想让垂樱在江户开花,必须经常花钱请人照料。有时为了肥沃土壤,为了不让霜冻硬土壤,就必须翻挖树根的地方添上新土。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在我们这儿出入的园丁。」
之后,无论茂七说什么,七右卫门都不当一回事,只是一再反复地说毫无关联、不知道,最后甚至在谈话中再度让裙裤发出咻地一声站了起来。
「重复同样的话,没什么意义,我失陪了。要是你们认为有必要,也可以问问我的家人,但今天毕竟是我女儿订婚的日子。由于是独生女招赘,所以也宴客,热热闹闹一番。请你们尽量不要妨碍到订婚的仪式。」
虽然不知道客人都聚集在哪里,却也完全听不到任何热闹的喧哗声,可见这宅子非常大。
系吉似乎觉得无趣,双肘顶在盘子旁,盘里还有吃剩的食物。
「头子,都怪您用郑重的语气和他说话。应该要恐吓他一下。」
「对方是大地主,身分和梶屋不同。」
茂七慢条斯理地吃完冷掉了的料理。系吉说要借用厕所站了起来,接着刚刚那名下女来收拾料理。她看到茂七二人还在,似乎吃了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