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他法。她每天赶去三好屋,跪在玄关前恳求,最后日道本人出来,说是阿夏很可怜,愿意帮她灵视。阿夏之所以尊称他「日道大人」,似乎是基于当时的恩情。
「日道大人要我带清一的随身东西或其他东西来。」
于是阿夏带了清一的衣服过去。日道对着衣服灵视,几乎当下就说:很可怜,这人死了。
阿夏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嘶哑。可能是很难过吧。她那强忍着哭泣的嘴唇,扭曲得有如缝得笨手笨脚的针脚。
「他说,看到清一受了重伤,那模样大概是死了,但是目前地点还不太清楚。不过,他要我留下那件衣服,打算再仔细看看。」
数日之后,日道派人过来。阿夏急忙赶往三好屋,日道说「看到」清一所在的地方。
「他说,在深川的某户人家,那房子广阔的院子里有一株江户很罕见的高大垂樱。清一在那儿受了伤或者被人打死,尸体就埋在那株垂樱的下面。」
阿夏光靠垂樱这条线索,努力找遍了深川。伊势屋虽然管得严,却也富有爱心,主人夫妇俩十分同情阿夏,不但让她出门去四处寻找,更让一名佣工陪阿夏一起找。只是,定了半个月的期限。老板夫妇说,要是半个月还找不到,那就死心。
然而,阿夏的执著感动了上天。就在期限快到时,终于找到院子有高大垂樱的人家。
「是深川十万坪有个名叫角田的地主家。」
哦……茂七如此回应。说到十万坪的角田,可是个大地主。主人确实叫角田七右卫门,年纪应该和茂七差不多,但对方的家产是茂七一辈子也赚不了的。
阿夏造访角田家。理所当然地,没有人理睬她。就对方来说,突然来了个发狂般的年轻女子,大概也很为难吧。
「可是,我一说出清一的名字,对方的表情显得有点畏缩。出来招呼的是角田家的下女,但她确实脸色变了。」
阿夏因此更不肯罢休,每天都去。结果,有一天,主人七右卫门亲自来到厨房后门,粗暴地赶走阿夏,并丢了几粒金子给阿夏,叫她回去,死了这条心。
大概是心有不甘,泪水涌了上来,阿夏缩着下巴强忍着。她坚强地往下说,嘴巴却在颤抖。
「我对着他吼了回去,说绝不死心。清一和我都没有亲人,两人都是孤儿,直到在这里工作之前,两人都非常辛苦,好不容易才撑到现在。对我来说,清一是我唯一的家人,对清一来说,我也是他唯一的家人。所以我说,绝不可能就此不闻不问。」
阿夏仿佛七右卫门人就在眼前似的,扯着嗓子如此喊道。
「那时,我也跟对方说,是拜托日道大人灵视才找到这里。我说,我知道清一埋在那株垂樱下面。」
阿夏那双不服输的眼睛,终于落下泪。根据阿夏亲眼目睹,那株垂樱树干底下的泥土的确是刚挖过的样子。
「之后呢?」茂七温柔地催促着。「半个月早过了吧?」
「完全没辄。正如头子所说的,期限也到了。我本来决心辞掉工作,却被老板骂了一顿。」
伊势屋主人劝阻阿夏,说不知道日道说的到底可不可靠,对一件没把握的事下赌注,硬在别人头上扣上杀人的嫌疑,实在没有道理,不管清一为什么失踪,要是还活着,总有一天一定会回来,要是没回来,就把他看成是那种男人,你就死了心吧。
「所以,你认为是角田七右卫门雇人袭击日道?」
阿夏眼睛为之一亮。那不是泪光,而是发自内心、锐利得宛如剑刃的闪光。
「那当然。角田他们一定不想让日道大人又显神通,才做出那种残忍的事。」
茂七双手环抱着胳膊。他十分理解阿夏的看法,也觉得很有道理。看来角田七右卫门很可疑。他若没做亏心事,应该不会没头没脑地那样粗暴地对待阿夏,明明可以好好解释,再劝阿夏回去,他却像丢食物给狗那般丢钱给阿夏,想把她赶走,茂七对这点很在意。茂七心想,总之,今天听到值得跑一趟十万坪的消息。
3
深川是填海造地的新开发地,离大川愈近愈热闹,街道上的住家也十分拥挤,繁华的门前町茶馆和妓院吸引了人潮。可是,往东愈接近下总国,商家便逐渐减少,菜圃毗连,露出了辽阔的填海造地的真面目。
通称十万坪或六万坪的这个地方,放眼望去尽是田地,偶尔可见零星的地主宅子和大名(注:相当于中国的诸侯。)广阔的别宅。由于过于辽阔,天空显得高耸,河水也非常湛蓝,有别于江户那花枝招展味的是随风飘来的秧苗青草味和粪肥的味道。
地主角田七右卫门的宅子位于十万坪西侧,对广阔得令人目瞪口呆的一桥大人(注:以德川家康曾孙为祖的将军候补家系。)宅邸有所顾忌般地建在稍微南边、四周都是田地的地方。这主屋和其他住屋环绕着各种树木,院子里有从河道引水的池子。
「好大啊!」
系吉一边蹒跚地走在田间小路一边发出惊叹。
「你第一次来吗?」
「是的。木置场那边还比较熟悉。这儿完全是乡下地方。」
途中与载粪肥的拉车擦身而过时,系吉皱着眉吸了吸鼻子。茂七叫住拉车老人,问他是不是来找角田七右卫门。
老人一脸稀奇地看看茂七又看看系吉,接着松开了晒得像柴鱼的双颊。
「你们也是赶来祝贺的?」
「祝贺?角田家有喜事吗?」
「是。小姐决定招赘。今天订婚,半个月后举行婚礼。听说到时候我们也有喜酒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