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次郎的眼珠子像滚水中的豆粒那般激烈地转动着。
看他那模样,茂七恍然大悟。
「难道你……不会是嫡系那边也拜托你们做什么事吧?」
半次郎伸出下巴点了又点。「老实说,正是如此。」
实在无话可说了。
「拜托你们做什么?」
「做法恢复健康。」
「你们真是胡闹!」
然而,半次郎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头子,一方下咒,另一方再防止诅咒,刚好平衡了,这不是很好吗?两个可以互抵。然后,顺其自然,本来就能恢复健康的病人自然会恢复,该死的病人也会死吧。」
「而且从这两边都能索取报酬。」茂七极尽所能地挖苦。「可这样一来总有一方不灵,到时候你们会归还那方的报酬吗?」
「不会。只是不收最后的报酬而已。」
在壁龛那幅财神爷钓鲷鱼的挂轴下方,搁了一个即使生意再兴隆也与三好屋这种程度家产的商家不相称的青瓷坛子。茂七觉得,似乎隐约明白了青瓷坛子何以会在这儿了。半次郎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茂七的视线落在那里,他自豪地说:
「是特地从长崎订购的逸品。」
看来那个逸品里装了三好屋半次郎的「良心」灰烬。
茂七决定改变话题。若就这个话题继续与半次郎谈下去,胃里那些中午吃的油菜花饭可能无法消化。
「昨晚袭击你们的男人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
「嗯。除了叫你们把钱拿出来或不要动之外,他们殴打日道时,有没说,例如,以后不准再做跳神的事,或不想死的话不准接近哪里哪里这种话。」
「是日道大人。」半次郎执拗地叮嘱。「这个,他们没说得那样清楚。只是,大声喊叫,让你这骗人的小鬼暂时不能走动。」
不知是不是想起当时的事,才让半次郎愁眉苦脸;一半是因为恢复了为人父母的心担心子女,一半是因为对方说日道骗人。
「怎么想都不是单纯的抢劫。」茂七说道。「他们知道你们,瞄准了目标才袭击。抢走钱只是顺便而已,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把日道……大人痛打一顿。」
「我也这样想。」
「这样一来,必须调查你们的生意往来,才能找出背后唆使的人。不管对方是谁,肯定是对你们怀有很深的恨意,为了报仇才请人动手。」
昨晚的事之所以没有向上头报案,尽管是受了相生屋分支之托,但泰半是因为半次郎这方的缘故,他们不想因此曝露了暗地里的勾当。茂七暗忖,这些人实在很不像话。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同行的竞争对手。日道大人非常受欢迎,大概有巫女或跳神因此而只能吃残羹剩饭或坐冷板凳的吧?他们应该对你们很不高兴才对。」
半次郎眼神有点畏缩。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能见不得人的事太多了,眼前也只想到那方面的事而已。
「总之,关于这一点,我必须先问清楚,才能着手调查。到目前为止,你们帮人做法驱邪时,有没有为了报酬而发生纠纷,或因不灵验而与对方发生争执的事?有没有同行的竞争对手向你们找碴?」
「这……一时想不出来。」
「那,这两三天你仔细想想,要是想起什么,写下来也可以。」
半次郎微微缩着脖子说:「我不识字。」
这令茂七暗吃一惊。老实说,茂七也是当上捕吏,才有样学样地学会了读写,现在也不太能读写汉字。可是,没想到三好屋的老板半次郎竟不识字。
「老板娘呢?」
「她常写。」
「那请她帮你写下来。任何小事都可以,最好也记下发生纠纷的大致日期,这样我比较好办事。」
茂七告辞之前,试探性地问能不能看一下日道大人。半次郎虽然答应了,却又说他现在睡着了,不要出声叫他。
茂七跟在半次郎身后沿着走廊往前走,不久便闻到一股几乎令人室息的臭味。茂七不禁皱起眉头。
「是药膏味。」半次郎说道。「桂庵医生特制的药膏,听说对跌打损伤很有效。这药膏的确很臭,但听说为了这膏药,全江户人老往桂庵医生那儿跑。」
从茂七刚刚待的榻榻米房尽头的楼梯登上二楼,第一间就是日道的房间。可能是刚新换的,崭新的纸门一片雪白,没有任何花纹。据说,花纹会让日道分心,所以他不喜欢。
半次郎没出声,静静地打开纸门。门一开药膏味更呛了。茂七想起以前头子娘买回鸡蛋,后来蛋臭了,又说光丢掉太脏然后丢进炉灶的事。
榻榻米中央舖着绸缎褥子,上面轻轻盖着夜着(注:形状像衣服的盖被。),中央微微隆起。看来日道是钻进夜着里睡着了。简直就像在躲着什么似的,只露出一点点头,而那头也裹着雪白的布条。
明明是十岁左右的男孩房间,却整理得干净到杀风景的程度——不见任何玩具。茂七心想,平时长助在这儿都做些什么呢?
「全身都裹着一圈又一圈的白布。」半次郎垂头丧气地说。「双脚骨折,鼻子也揍扁了。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