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尽管如此,阿泷仍是一脸狐疑地带着茂七到榻榻米房,自己再进到里屋。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是三好屋的老板,也就是日道的父亲半次郎。
这是茂七第一次见到他。茂七认为,不论日道的灵力是真是假,让年幼的孩子公开做这种生意的父母便不可取,因此本来就对半次郎没有好感。茂七心里一直想着要是哪天有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修理他一顿。因此当茂七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半次郎憔悴得宛如病人——双眼都凹陷了——老实说,还真无法直视着他。
「对不起,竟麻烦头子亲自跑一趟。」
半次郎行过礼才走过来,脚步有点蹒跚。
「你们真是尝到了大苦头。孩子伤势怎样?」
「算是保住一条命……」半次郎眨巴着眼睛。
「请哪位医生看的?」
「听说浅草马道町有位擅长医治跌打损伤和骨折的医生,所以我们请他过来,是桂庵医生。」
「他诊断的结果是?」
「他说,要完全恢复健康,大概得花上一年半载。」半次郎叹了一口气。「又说,小时候受的重伤,有时长大之后会完全恢复,但有时受伤的地方也会有变化,到底会怎样,只能交给时间和运气了。他说,总之会尽力医治。」
明明名声那么好,却没轻言「放心,一切交给我」这种话,看来这医生确实很优秀。茂七稍感放心。
「我刚刚也跟下女总管阿泷大姐说了,」茂七调整坐姿,面向半次郎。「先不管平日有什么纠葛,三好屋老板,我不能让殴打孩子这种没人性的强盗在我的地盘胡作非为,我非抓到他们不可。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半次郎垂着头,眼睛似乎噙着泪。
「昨晚的事,你们好像没向上头报案,是不是有什么顾忌?」
「什么顾忌?」
茂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半次郎。他心想,不用说,半次郎也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半次郎像讨救兵似地不时环视榻榻米房。凑巧没人在也没人来。壁龛挂的是财神爷钓鲷鱼的画,但呵呵笑着的财神爷,或许能保佑生意兴隆,却帮不了此刻的半次郎。
半次郎也只能死心了。他大概认为,既然茂七插手了,再怎么隐瞒,总有一天也是会知道。这男人并非傻瓜。
「相生屋拜托我们不要声张……」
「是昨晚你们去造访的二目桥那商人吗?」
「是的。如果我们向上头报告昨晚的事,上头也会到相生屋调查吧?」
「那当然。」
「到时候,相生屋拜托我们的事就会被查出来。」
茂七点头。牛半次郎垂下肩膀。
「对方说那样的话会让他们很难堪。那事的确不体面。」
「相生屋到底拜托你们什么事?」
半次郎结结巴巴地说,二目桥相生屋是玳瑁、梳子和伞类的批发商,嫡系总舖位于深川仲町,二目桥是分家。分支老板是相生屋的长男,本来理应继承仲町总舖,但年轻时过于放荡,父母对他渐疏远,经过种种波折,才决定让次男继承总舖,长男则另立门户。
「因此嫡系和分支感情非常不好。」
「这种事很常见。」
半次郎点头说「是」,又滴溜溜转着眼珠子。茂七这才发现,他不是在讨救兵,而是他的习惯动作。又觉得,好像在别处也经常看到这种眼神。
「昨晚的请托……那个……就是嫡系老板卧病在床,他们拜托我们做法让对方无法恢复健康。」
茂七虽然听得目瞪口呆,却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这的确不体面。但这也太没度量了。难道他们认为嫡系老板过世,分支老板就可以回去继承家业?」
「好像不止这样。总之,憎恨更胜于一切。」
家人因纠纷而交恶时,往往会演变成这种不像话的结局。
「可是,拜托别人做这种事的人虽然不好,但接受这种请托的人也有问题。再说,长助他办得到吗?」
半次郎很不高兴,茂七赶紧说:「不,关于长助的风声我也有些耳闻。听说他对找回遗失的东西或驱邪的能力很强。但是,就算长助有这种能力,这和诅咒别人或做法的能力,应该完全不同吧?」
「日道大人办得到。」半次郎粗声粗气地说。「头子自己一个人时随便要怎么称呼都可以,但对我们来说,那孩子是日道大人,希望头子也能这样称呼他。」
茂七心里极不痛快,却没多说什么,何况他对半次郎说的事很感兴趣。
如果相生屋是为了这种事邀请日道,那么在回程途中袭击日道的男人便有可能是——相生屋嫡系那边的人。假若嫡系那边知道分支这边请人咒杀嫡系老板,肯定是怒不可遏,也不会坐视不管。他们很有可能花钱雇用几名壮汉,狠狠殴打日道一顿,让日道无法完成相生屋的请托。
然而,茂七还没将这些想法说出来,半次郎就先摇着头说:
「头子,如果您怀疑相生屋嫡系那边,那可就错了。」
茂七大吃一惊,益发觉得半次郎不是傻瓜。
「为什么?」
「这……这是……」半次郎支支吾吾。「只是这样觉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