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听见我的回应,阳乃耸耸肩膀,没有否认,也没有愧疚的样子。
她离开会议室前,故意表明之后的去向,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再迟钝的人都会明白她的意图吧。
我大可假装没发现,直接回家。但就算这样,她之后还是会打电话过来,或是透过叶山和小町找上我。事实上,之前也有过类似情况,所以由我主动找她还比较省事。
到头来,我仍然无法无视这个人。
仿佛看透人心的话语,抵在喉头的慑人声音,使人冻结的锐利目光,与她相称的姣好面容,假装成熟活泼的面具,有时露出的天真神情,温柔到令人悲伤的微笑,都让我在意得不得了。
虽然她八成连我这个想法都看透。
明知被她玩弄于手掌心,还是不得不问。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用不耐的声音,说出一直盘踞在心底的疑问。
雪之下阳乃的言行举止,总是令我——或者说是我们——心神不宁。在事情终于要平安落幕的这一刻,她还往里面丢石头,激起波纹。
不能再让她继续捣乱。
我所说的话比想象中更带刺,语气比想象中更不客气。
阳乃若无其事地承受我的瞪视。
「不是说了吗?我无所谓,是谁都好。我根本不在乎家里的事。不管是由我还是由雪乃来,都不重要。」
她说了跟刚才类似的话,我忍不住叹气。阳乃可能是听见了,默默地看向玻璃门外。
「……我只是希望,她能让我心服口服。怎样的结局都好。」
这句低语跟先前那番话的意思相近,没什么意义,语气却带有近似哀伤的寂寥。
又来了。我又搞不清楚这个人了。
用善意包装恶意,时而故意扮黑脸,不怕被憎恨或厌恶,时而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跟人说话,露出悲伤的表情。如果这些全是她的演技,我只能举手投降。怎么逃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是叫人家拿出诚意给你看吗?价值观魔人吗……」
我大叹一口气,露出受不了她的笑容,表示自己完全无法理解。阳乃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轻笑出声。
「我不否认……不过,母亲大概也一样无法接受。」
「她的反应还满正面的。」
我回想起那抹柔和的笑容,阳乃则噗哧一声笑出来,投以我「你在说什么傻话」的鄙视眼神。
「她怎么可能那样就接受?所以才不置可否,实际上等于没回答吧。雪乃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
不答应也不拒绝,只表明自己知道了,将事情延后处理。这简直是外交手腕。雪之下大概也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事到如今我才想通,那僵硬的笑容和紧绷的肩膀,正是因为这一点。
「……果然是一家人。」
正确掌握对方的细微感情,需要在日常生活长期累积。我跟小町就是个好例子。
认识不到一年,不可能理解得那么深。何况是她的母亲及姐姐,想从些微的表情变化、动作、言外之意推测真正的用意,根本不可能。
因此,我没发现也是无可奈何——才刚这么想,阳乃就看穿我的想法,一笑置之。
「就算不是家人,谁都看得出来……像你们这种普通朋友,也看得出来吧?」
「我没自信跟她称得上朋友,所以没办法说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样回答,我喜欢……你真爱垂死挣扎耶。」
阳乃虽然在笑,眼神却依然冰冷。她仿佛被破坏兴致,无聊地叹一口气,打开玻璃门。
「……那样谁都不会服气吧。」
她留下这句话,走向室外。
我也跟在后面,走下台阶一步。
可是,我还穿着室内鞋。我怨恨地看着室内鞋,啧了一声。特地去换鞋子也很麻烦,我索性直接踏出去,急忙冲下楼。
「那个,为什么不行?」
我在阳乃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前,追上她询问。阳乃停下脚步,慢慢回头。
乌溜溜的大眼反射出街灯的光,微微泛着水光。凝视着我的眼神,似乎在哭泣。
「……因为,她的愿望不过是单纯的代偿行为。」
听见这个词,我不禁踉跄了一下,反射性站稳脚步。
代偿行为——
此乃遭遇阻碍,无法达成某个目标时,借由达成其他目标,来满足原本欲求的行为。也就是说,这仅仅是用伪物蒙蔽,欺骗自己。
假设雪之下阳乃说得没错,她的愿望不过是为了掩饰什么的权宜之计,我还有办法认同吗?
看我哑口无言,阳乃走上一层台阶,与我对上目光,温柔地轻声说道:
「雪乃、你、比滨妹妹,都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对吧。只纠结于言词跟表面形式,不去面对……」
住口,别再说了。我自己也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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