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对不起。姐姐……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她一直都是这样吧。已经习惯了。」
「好像是这样呢。」
由比滨绽放笑容,雪之下也跟着露出微笑。
「嗯,谢谢你们的谅解。」
气氛逐渐趋于和缓。
不过,雪之下的表情仍旧忧郁。
「……可是,我觉得她今天有点认真。二十年来的时间,就是如此沉重。」
雪之下跟阳乃共同生活那么长的时间,才会产生这种感觉。像我这样的外人完全无法想象,连一丝同情都没有。
这件事不宜随口蒙混过去。这点小事连我都明白。因此,我能做的只有沉默及点头。
但由比滨选了不同的做法。
她一步又一步,靠近雪之下的身边。
「小雪乃的这一年……我们这一年的重量,也不会输给她。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温柔的声音使雪之下抬起脸。我也为她真挚的表情看得出神。
由比滨吸了一小口气,活力十足地挺胸,双手用力握拳。
「而且,这段时间真的很奇怪耶!」
「奇怪……」
我感觉到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还忍不住发出怪声。雪之下也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但随后笑了起来。托她的福,我也总算露出笑容。
「嗯,是很奇怪。这个社团一开始就莫名其妙。」
我瞄向雪之下。
「我认为大部分是你的缘故。」
「对对对,所以超开心的……不过也有难过的回忆、讨厌的回忆、辛苦的回忆,因为我们都在做奇怪的事。」
由比滨垂下视线。我和雪之下也被影响,一起望向下方。两眼(注)视的并非脚边,而是至今的轨迹。不必化为具体的言语,我们也能各自想象。
曾几何时,我们也回顾过这一年的时间。当时的我们天真地笑着,绝对不去触碰核心,只寻找令人怀念的回忆。
但现在,揪心的记忆、痛心的回忆、平淡的思绪,都浮现脑海。
我们的轻笑重合在一起。
由比滨抬起头,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们。
「……不过,也有更多愉快、开心的事,是一段让人再喜欢不过的漫长时间。」
「是啊……我一定也有自信这么说。」
「嗯。」
听见她们俩说的话,我也轻轻颔首,用不着特地说出口。
这想必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年。
这一年终于要结束了。
雪之下慢慢环视只有我们三人的会议室。
「最后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
她的呢喃,在空中游移的目光,都不是针对我们,而是长桌上的餐点、无人使用的纸杯、漆黑的窗外、中庭里的微弱灯光、沉入夜色的特别大楼、指针持续转动的壁钟。
不久后,雪之下的视线慢慢移回我们身上。
「……我觉得,若要做了断,就要趁现在。因为这个时机真的很适合,跟姐姐说的那些话无关。」
「……我倒觉得如果能继续下去,维持现状也没关系。不过如果小雪乃希望那样,我没意见。」
清澈的双眸不知何时泛起水光,两人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像在等待我的答复。
不过,根本不必问。
我不可能反对。
这本来就是被平冢老师逼着开始的活动,而平冢老师即将在今年离职,比赛也在前一阵子以我的败北作结。
所以,我不会反对。
「我——」
这样就好,这样才对,让一切结束是正确的。我全都明白。如她们所说,这才是理想的型态,正确的模样,一个了断。
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唯有叹息纠缠不清,甚至让喉咙发疼。我咽下带有水气的叹息,试图止渴,将这口气连同话语吞回肺腑之中。为了挤出话语,我用力往后颈一按。即使如此,传出口中的依旧只有叹息。
这段期间,她们一直在等我。安静的室内,响起不晓得是第几次的沉重叹息,我咬紧牙关。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混入其中。会议室大门开启时,我们同时望向门口。
「辛苦了——咦,大家怎么了?」
带着学生会成员回来的一色,错愕地看着我们。她大概察觉到异常的气氛。
我轻轻摇头。
「什么事都没有。都搞定了吗?」
「是的,剩下这里而已。总之大家辛苦了。」
「是吗……辛苦了。那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