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离开一下吗?」
「……嗯。」
我驻足指向公园,由比滨皱了下眉,但她很快就点头答应。
若不现在跟她讲清楚,我八成又会一直拖下去。
我在附近的贩卖机买了冰咖啡和热红茶,走向公园。将脚踏车停在街灯下的长椅附近,坐下来。
接着,我瞄向旁边,示意由比滨也坐下。由比滨握紧背包的背带,面色有点僵硬,不过等她快步走过来的时候,表情放松了一些。
本以为由比滨会坐到我旁边,她却把背包放到长椅上。
「喔~好久没来公园了。」
明明是随处可见的公园,由比滨却好奇地东张西望,视线停在某个点上。
我跟着看过去,那里有一座秋千。极其普遍的游乐设施,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可是,由比滨踏着轻快的步伐跑过去。
「啊,喂,你要做什么?」
我试图叫住,由比滨已经喀啷喀啷地玩起秋千的链子。还没开口就受挫的我只好跟过去。
「哇,好小的秋千。原来它这么小呀?」
由比滨感叹出声,提心吊胆地坐到秋千上。她缓缓荡起秋千,链子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好可怕好可怕!太久没玩了,好可怕!比想象中还可怕!」
她急忙踩到地上,紧张地吁出一口气。我默默将宝特瓶装的红茶递给她。
「小时候都不会觉得恐怖。我也常常从秋千上跳下来,每次都摔得磨破膝盖。」
由比滨接过红茶,轻声道谢,喝了一口。
「啊——我好像也有过这种经验……不过好意外喔,你也会做这种事。」
她勾着链条,踩在地上慢慢前后摇晃,抬头看着我。那蕴含调侃的视线,一瞬间瞥向旁边的秋千。
但我并未接受她的邀请坐到那里,而是在围住秋千的栏杆上坐下。
我用一只手拉开罐装咖啡的拉环,润了润喉咙。
「由比滨。」
我咽下残留在舌根的苦涩,接着说道。
「告诉我你的愿望。」
由比滨似乎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像在思考般抿起嘴角,露出苦笑。
「什么东西?」
「是我问的方式不对。告诉我你想要我做的事,或想要我实现的愿望。」
「咦——」
由比滨将双手交叠在大腿内侧,身体左右摇晃,开始思考。不一会儿,她便想到答案。
「有很多耶。希望你找我说话时态度更自然一点,不要一直偷瞄我,还有回简讯的速度快一点、改掉挑食的习惯。啊,对了,还有——」
「好好好知道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对不起好吗?被你这样一讲,我真是个大烂人耶。烂透了……」
由比滨扳起手指计算,一条条列举出来。这样下去可能永远讲不完,因此我打断她说话。再讲下去我真的会受伤。出于自我厌恶,我喃喃说道,由比滨带着十分正经的表情歪过头。
「你现在才知道?」
「自己认为跟听别人说,造成的伤害不一样啦。而且那么多那么长,全是在挑我的毛病,正常人听了都会难过……虽然我也想尽量改掉啦。」
「不必了,反正绝对不可能……」
由比滨疲惫地叹气,垂下肩膀。讨厌,她放弃我了……我也对她指出的缺点有自觉,才想说要努力改掉耶……但我也知道没那么好改,所以只能苦笑。
我发出「啊哈哈」的笑声打马虎眼,由比滨不悦地吐气,接着似乎又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啊,可是像今天这样突然有事找人的这一点,希望你改掉。有空的时候是完全没关系啦,不过偶尔会想先准备一下。」
「喔,嗯。真的很抱歉。」
老实说,我最近找由比滨的时候,经常是事发突然。她今天也正好在跟三浦那群人讨论行程,想到这里便觉得过意不去,因此我乖乖道歉。由比滨听了,频频点头。
「还有……」
「还有啊?这么多啊?总是给你添麻烦,对不起喔?」
由比滨听了,微微一笑。
我也不小心跟着笑出来。
如果能一直维持这种气氛跟她交谈,该有多轻松啊。重要的事半句都不提,假装跟平常一样,故意不触及核心。
然而,放任自己这么做,就是对自己的背叛。
我一口气喝光咖啡,握紧罐子,让温度(注)入冰冷的指尖。这么一捏,脆弱的铝罐立刻变形。我想把变形的部分捏回去,将铝罐握在手中转,结果换其他地方凹陷,徒增扭曲。
明知已经不可能恢复原状,还是锲而不舍地捏着铝罐,每捏一下就发出空虚的喀啦声。不久之后,我发出带着笑意的吐气声。
「……我想问的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