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2 无论如何,一色伊吕波都有想确认的事。

过头,一色却抓住我的领带一扯。

  「请你认真回答。」

  一色硬把我的头转回来。她的力道不小,将领带握出皱痕,小手也微微颤抖。

  我无法转头,也无法移开视线。因此,目光落在抿成一线的娇嫩双唇,以及在夕阳下摇晃的眼眸上。面对她严肃的表情,我能做的只有勉强张开沉重的嘴巴。

  「真的有很多原因……我不觉得我解释得清楚。」

  「没关系。」

  但一色不允许我耍嘴皮子,立刻反驳回来。看样子,我不回答些什么,她就不会接受。

  可是,无论我讲什么,她都无法认同吧。

  我怀抱的感情与感伤,说起来根本不能言喻,正因如此,才是怎么形容都可以的极为麻烦的东西,不管我如何描述,他人肯定无法理解。不知变通地用既有词汇描述这不透明、不定形、不鲜明的东西,只会害它从头开始劣化,最后酿成严重的错误。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只用一句话概括。

  之前我一直搬出「因为是工作」、「为了我妹」这种藉口。这次也只要如法炮制,把理由推到其他人身上即可。「因为一色拜托我帮忙」是最简单的理由。

  然而,一色伊吕波想要的八成不是这种课本上的标准答案。她诚挚的目光告诉我,得不到理由、谅解也无所谓。

  讲不清楚,解释得不明白也无所谓,说出你的答案──她是这个意思。

  因此,我很清楚这并非她想听见的答案,老实、真挚地将话语跟沉重的叹息一同慢慢吐出。

  「……我该负责。」

  「负责吗?」

  一色轻声呢喃,微微倒抽一口气。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说的话不得要领,她面露疑惑,就这样低下头。然后抬起视线看了我一眼,催促我继续说。

  我点头回应,挤出断断续续的句子。呼吸困难,胸口非常烫,或许是因为本来只有松松地挂在脖子上的领带被一色拉住。

  「虽然要追溯回源头,事情之所以变得这么复杂,还扯到依存什么的,都是我的责任。所以,我想解决这个问题。我一直是这么做的,事到如今不能说变就变。就这样。」

  我好不容易讲完类似结论的东西。一色的手放开我的领带,无力垂下。

  「啊,不好意思,因为学长的答案跟我想像的不一样,我有点恍神。领带皱掉了呢,对不起。」

  「没关系啊,本来就皱巴巴的……」

  我都这么说了,一色却碎碎念著「这怎么行」、「哇──」、「糟糕──」急忙试图把皱纹抹平。她抹得太用力,我的脖子也跟著动来动去。

  不过,她的手突然停下。

  「刚才那些话,你会对雪乃学姐说吗?」

  一色的视线落在垂下的领带上,看不见她的表情。我无言以对,一色又开始扯我领带,彷佛在叫我快点回答。每扯一下,亚麻色发丝就调皮地跳来跳去。这如同小猫的淘气动作,使我感到一阵放心,忍不住笑出来。

  「……说是会说啦,能不能传达给她则另当别论。」

  「你们真难搞耶。」

  一色抬起脸露出无奈笑容,拍了一下我的胸口──我的领带。

  「对我来说,侍奉社愿意帮忙最省事。所以,要好好干喔。」

  她「嘿咻」一声,站起来指向我,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然后晃著裙襬,转身离开。走了两、三步后,招手叫我过去。意思是要放我进办公室吗……

  我也驱使沉重的身体站起来,跟在她后面。

  ╳  ╳  ╳

  我跟在一色之后进入学生会,随即闻到一阵芳香。推测是室内香氛之类的。跟侍奉社的社办不同,是清爽甘甜的水果香,并未参杂红茶的香气。

  不怎么大的办公室里东西非常多,或许是长年经营累积下来的,感觉有点乱。其中只有一块区域特别整齐。

  存在感强烈到不行的会长办公桌旁,放著一张简朴的桌子。雪之下雪乃站在桌子后面的白板前。

  在场没有其他学生会成员,代表暂时由雪之下和一色两人确立行事方针吧。

  讨论的痕迹清清楚楚留在白板上。红、黑、蓝的文字跃于白底上,雪之下盯著那些字,听见背后的声音而回过头。

  「哎呀,比企谷同学。」

  「嗨。」

  看到我出现在这里,雪之下没什么反应,甚至露出浅笑。她应该已经接获校方的自律要求,看起来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休息吧,一色同学。」

  雪之下拿掉白板的固定器,翻到另一面,将白板推到旁边,开始准备泡茶。

  她打开电热水壶,在等待水滚的期间俐落地放好纸杯,取出茶包。

  那熟练的动作让我有点怀念,雪之下发现我在看她,默默用视线叫我坐下。她的桌子对面,正好有张折叠椅。

  过没多久,热水开始冒泡,沸腾声与我拉过折叠椅的声音混在一起。一色也小步走向会长的座位,喀啦喀啦地拖来附椅背、略显高级的椅子,浅坐在其上。

  接著,一杯用跟侍奉社不同的茶具泡的红茶,无声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感激地接过,客人用的纸杯里,散发出熟悉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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