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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习惯不被人需要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总是多管闲事。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改掉这个坏习惯。
平冢老师愣在那边,眨了两、三下眼睛。然后,忍不住别过脸笑出来。
由于她笑得实在太开心,我稍微用视线表示抗议。平冢老师清清喉咙,控制住笑意。
「噢,抱歉。哎呀──我有点高兴。」
她还没讲完便垂下眉梢,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只不过,雪之下也在挣扎,试图去改变什么。我也想支持她。所以,我不知道随便伸出援手是否正确,搞不好会妨碍到她。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有点钻牛角尖的时候。」
平冢老师望向下方的视线往我这边瞥过来。从那似乎想说些什么的表情,看得出她在为雪之下著想。
「如果是指依存关系什么的,与其说钻牛角尖……我倒觉得这是误会。」
「嗯……我也不认为『依存』这个说法是正确的,但这种事最重要的还是本人的看法。如果对方的观点偏向特定一边,通常讲再多也没用。」
「嗯……是没错……」
我对这种顽固的类型有印象。正确地说,是我被人这么说过。
再怎么劝告自己,过著有如棉花糖般暧昧不明的日子,终究无法坐视不管,费尽千言万语也唬弄不过去,往往忍不住去追根究柢的那严重到自我意识过剩的洁癖。结果直到现在,那只自我意识的怪物仍然栖息在心中,总是在一步之外的暗处盯著自己。
正因如此,我才明白,对自己抱持的见解无法轻易抹去。雪之下想必也一样。先不论「依存」的说法是否为真,至少雪之下的心中是这么认为。再怎么否定,大概都说服不了她。
「而且,阳乃说的不完全错喔。对雪之下而言,这件事很重要。大概类似她给自己的试炼。」
「试炼吗?」
我重复了一次日常生活中很少听见的词汇,平冢老师轻轻点头。
「嗯,也可以说是一种通过的仪式。」
她拿起矮桌上的香菸点燃。吸了比刚才更深的一口,慢慢吐出细烟。
「你认为我讲得太夸张?」
「……不会。」
我摇头。
「我觉得,嗯,的确有这种事。」
「没错。常有。什么都行。音乐、投稿漫画、运动也可以,能拿参加选拔当成画下休止符的时机,例如某某大赛之类的。考试、就职,或者给自己立下『我在三十岁之前要……』的目标,都一样。人总会迎接要面对自己的时期。」
平冢老师的语气,彷佛在回忆往昔。
「老师也有吗?」
「嗯,当然。」
她回以微笑,又吸了一口菸,吐出一小口烟雾,眯起眼睛,不晓得是不是被烟熏到。
「有许多想做的事,想成为的模样。不想做的事和不想成为的模样也很多。每次我都会认真选择,挑战,失败,放弃,再度做出选择,如此重复……直到现在,都还是这样。」
缓缓吐出的话语寂寥地摇荡,如同空气中的烟雾。
我对这番话所指的「过去」一无所知。不过,连感觉已经成长完全的平冢老师,至今都尝试过好几种选项。
所以,肯定有这种事。
我们经常在追求能独自活下去的根据、自信、实绩。没人愿意为我们担保。就算有好了,自己不相信的话也没意义。所以,才想靠自身的力量证明自我吧。
轻易介入雪之下雪乃的决心、决断、人生,是否正确?那个时候,雪之下阳乃这么问我。
选择、挑战、失败、领悟,本来全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其他人有资格插手吗?我没有给出答案。要以什么身分干涉到什么程度,才会被允许碰触那部分?
平冢老师弹掉烟灰,隔著袅袅白烟凝视我。
「我在这个前提下问你,你之后打算怎么干涉她?」
她直接问出我犹豫不决的关键。
这一定是最后的确认。
所以,我审慎思考。因为我的回答不能有半句谎言。
「……至少,没有坐视不管这个选项。」
那时在电话里给出的答案,至今仍未改变。
但我不会说第二次。决心跟言语,都没有那么廉价、随便。
这本来是想都不用想的问题。我已经做好决定,只有结论存在于此。
雪之下的意思与我的行动无关。理由只要有那句话就足够。
以前我也是这么做的。我知道的做法少到屈指可数,能用的手段永远只有一个。除此之外从未成功过。越是想避免犯错就越扭曲、越恶化、越复杂,到头来,错得一塌糊涂。
因此,至少只有这次,要用我办得到的方式。
平冢老师紧盯著我,眼神严肃到可怕的地步。我回望著她。我的眼睛不怎么大,又是混浊的死鱼眼,但绝对不会移开视线。
过没多久,平冢老师慢慢扬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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