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的导师时间到之后的课程,我们好几次不小心对上视线。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迅速别开视线,开始装睡。
到底是怎样、到底是怎样……
我把头靠在摊开的笔记本上,不断反覆这一句话,气势之猛烈宛如睡觉时被鬼压床而拚命念佛。即使到了下课时间,我一定晃去自动贩卖机或洗手间,中午也躲去老地方打着哆嗦吃午餐。
尽管如此,过去总是觉的停滞不前的时钟,今天却以惊人的效率快速转动。
才一转眼,最后一堂课也结束。
这一刻终究来临了。
要是我继续东摸西摸,待会儿由比滨跟三浦聊完天,搞不好会来问要不要一起去社办。我不太希望那样的情况发生,因为,感觉……有点难为情。
由比滨不知是注意到我的态度,或者出于其他因素,一整天都没过来找我。只不过,放学时间后还是另当别论。
最好在她真的过来之前,赶快离开教室。
坦白说,我今天的脚步之沉重,甚至超越国中时告白被拒绝的隔天。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已经猜到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心情上多少轻松一些。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不是整整取笑我好几天,便是维持平常对待我的方式,装做什么都没发生,暗示「这根本没有什么啦!」不过,那些人其实个个都在苦笑,一看就知道心里想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至于完全无视的情况,我则很少见到。
如果是这种预测得到的反应,我还觉得轻松许多。
可是,我完全预测不到,那两个人会出现什么反应。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不知不觉便来到社办门口。奇怪,社办跟教室离这么近吗?自己明明走得不快……而且,过去走在往社办的路上时,我会看看沿途窗外的风景,今天则完全无心观赏。
我呆站在门口,叹一口气,萌生回去的念头。不过,昨天是由我自己提出委托,现在当然不存在「反悔」这个选项。
我做好觉悟,拉开社办大门。
大门没有上锁,高挂在天空的太阳晒进室内,窗帘也完全敞开。里面积了不少未使用的课桌椅,供大家使用的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倒是没有改变。雪之下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她从手中的书抬起头,用跟往常一样的平静神情开口。
「你好。」
「啊,喔。」
她表现得远比我所想像的普通,反而让我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冷静下来想想,周遭的人丝毫不以为意,只有自己紧张兮兮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此一症状即为典型的自我意识过剩。
我稍微放下心,坐到斜对角的座位,从书包里拿出文库本,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却发现自己对先前的内容毫无印象。往回翻个几页,总算找到有印象的段落。
看来今天终于能够好好阅读。
我跟雪之下皆不发一语,任凭时间静静地流过,社办内仅偶尔发出翻页和清喉咙的声音。不过,随着清喉咙的次数增加,不免开始让人在意。我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雪之下又清了清喉咙,开口:
「今天——」
这几个字的声音尖了一些。为了掩饰过去,她再度轻咳一下,稍微往这里瞄过来,随即发现我也在看着她,于是立刻别开视线。
「……关于今天的会议,是不是应该先说明时间跟地点?」
对喔,差点忘记。我委托侍奉社协助圣诞节的活动,当然要把相关细节说明清楚。自己来到社办后,却一直没掌握开口的时机。不过,还有一个人没到场,现在还是先等她出现。
「的确……等由比滨来了再说吧。」
「……也好,省得到时候再说一次。」
她的视线落回手中的文库本,轻声说道,接着再也不开口。我同样没有什么要说的,看来沉默的时间又要持续好一会儿。
才刚这么想,社办大门便「磅」地大力开启。
「嗨啰!」
由比滨神采奕奕地打招呼,走进社办。
「……嗯。」
「你好。」
我们打招呼后,由比滨满意地露出笑容,走向自己的专属座位。接着,她稍微想了一下,将椅子拉近雪之下。看来那把椅子真的比我想像的轻很多。
她调整好位子,发出「嘿嘿」的傻笑就座。
「……太近了。」
雪之下低声抱怨,稍微把椅子拉远。结果,由比滨又把自己的椅子靠过去。
「由比滨同学……能不能请你离开一点?」
雪之下委婉地要求,由比滨的脸蒙上阴影。她把椅子拉开一点后,双手放上大腿,低下头。
「啊……对、对喔……」
「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到由比滨的反应,雪之下想说什么,但最后又闭上嘴巴。
她们之前仍旧存在些许不自然。我光是在这里看着,便觉得好累。
好吧,毕竟之前空泛的对话持续了好一阵子,昨天又才争吵过,要她们立刻恢复以前的亲密关系,的确强人所难。尽管说得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但我其实也不晓得该怎么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