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下所有工作,才会像这样把身体搞坏。
我轻轻叹一口气,下一秒,由比滨的视线扫过来。
「我对你也一样生气。之前明明跟你说过,小雪乃有困难的话,你一定要帮助她……」
来雪之下家的路上,她一直紧闭嘴巴不说话,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不过,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自己没派上用场是事实。出于愧疚,我不自觉地垂下肩膀。
「……比企谷同学是记录杂务部门的,我原本就不要求他做超出分内的事。他充分完成应做的工作,已经很足够。」
「可是——」
「没关系,现在还有时间,而且我待在家里一样有工作,因此进度没有延宕。由比滨同学,你不需要太担心。」
「那样不是很奇怪吗!」
「是吗……」
雪之下的视线牢牢钉在地面。
「……你觉得呢?」
我稍微花一点时间,才意会到雪之下是在问我。雪之下身后的墙壁一路往厨房延伸,她刚好站在没有灯光的昏暗处,因此我没有办法看出她此刻的表情。
我应该告诉她:「你的方法是错的。」
我不是叶山,无法像他那样说出满口的大道理。
我也不是由比滨,无法像她那么温柔。
可是,我很清楚雪之下做错了。
「以一般观点而言,依赖别人、大家互相帮忙、互相支持是最正确不过的事。这可以说是最标准的答案。」
「嗯……」
雪之下像是没有兴趣听我说话,原本盘在胸前的手无力地垂下,回答的声音也不带感情。
「不过,那些都是理想论,世界不会因此转动。总是有人得抽到下下签,也一定得有人吃亏多做事,弄得一身污泥,这才是真正的现实。所以,我不会要你去依赖别人,或是跟别人合作。」
我听见她无力地叹一口气,但是那声叹息夹杂什么样的感情,我不得而知。
「可是,你的做法是错误的。」
「……那么,你知道正确的做法吗?」
她的声音在颤抖。
「怎么可能?我顶多知道不会是你目前的做法。」
「……」
截至目前为止,雪之下始终维持自我。即使有人前来求助,雪之下也不曾任意出手拯救。尽管她会提供帮助,但最后仍然要看求助者本人的意愿。
然而,这次不一样。大大小小的所有工作,雪之下全部一手包办,说不定还会如本人所说,在最后想尽办法,让校庆展现出该有的样子。至于能不能让所有参加者满意,则另当别论。
但是这样一来,便与她描绘出的理想背道而驰。
雪之下没有答腔,一阵沉默笼罩下来。
「……」
「……」
起居室颇为寒冷,身体感受到的温度更是比实际温度低。
由此滨打一个喷嚏,随后又吸吸鼻子,那样子像是在哭泣。
雪之下也感觉到逐渐充满室内的寒气,离开原本靠着的墙壁。
「不好意思,我都忘记要泡茶……」
「不、不用那么麻烦啦……我、我来帮忙。」
「不用担心我的身体。休息一整天后,已经好很多了。」
「『身体』是吗……」
雪之下对自己的事情仍然轻描淡写,听在我的耳里,实在无法释怀。
「那个……」由比滨说到一半,犹豫着该不该说下去。这种时候要是不先换一口气,接下来的话便很难说出口。她停顿一下,接着缓缓说道:「那个……其实,我稍微想一下。小雪乃,你可以依靠我跟自闭男……不是其他任何人,就只有我们两个。虽然,我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他的话,一定——」
「……要不要喝红茶?」
不待由比滨说完,雪之下迳自转身,进入昏暗的厨房。由比滨的话语无法传递到那个空间。
我们的对话总是像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这栋豪华的大厦正因为高耸,更像圣经中的巴别塔(注61 根据《圣经创世纪》,人类曾联合起来兴建能通天的高塔。为了阻止这项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不论我们说什么话,都无法传达给对方。
雪之下端着红茶杯组走回来,大家不发一语地啜饮红茶。
由比滨双手捧着杯子,「呼~」地把茶吹凉。
雪之下维持站姿,端着杯子看向窗外。
没有人开口,我们只是默默喝茶,所以茶一下子便喝光。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放下茶杯,从沙发上站起来。
「好啦,我要回去了。」
「咦?啊,那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