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比滨貌似无法理解而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脚边,于是我跟着停下。
「我不认为不知道是什么坏事。要是知道的事情增加,麻烦事也会一口气暴增。」
「知道一件事」无疑是承担更多风险。很多东西如果维持不知道,会让我们幸福许多。人们真正的心情即为最好的例子。
人活着或多或少会欺骗自己和别人。
因此,事实永远是伤人的。它只会让某个人平稳的生活彻底崩解。
接下来的几秒钟,我们都闭口不语。
在这阵沉默中,由比滨用她自己的方式思考出答案。
「但我还是想知道更多……我希望我跟她能更深入地了解对方,让关系更要好。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也想帮上她的忙。」
由比滨重新踏出脚步,走在我前方,我则跟在她一步之后。
「自闭男,如果小雪乃有什么困扰,请你记得帮帮她喔。」
「……」
我想不出该如何回应她的请求。
不要说是几秒钟,即使多给我一倍甚至是十倍的时间,我也绝不可能得出像她那样的答案。
我不打算更加深入。在此之前我从不深究,在此之后我也绝不会这么做。
「不,那是不可能的。」
雪之下不会有什么困扰。即使有,她也不可能求助于我,我也不会主动介入。
我在话中隐藏好几种意思。由比滨听了,抬头望向星空,「喀」一声用木屐踢开脚边的石子。
「不过,你还是会帮助她的。」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在我开口问由比滨怎么会这么认为之前,她先一步回头看我。
「因为,当时你不也救了我吗?」
「我说过,那只是偶然。我不是因为认识你才救你的,所以不能算是救了你。」
不论是她对我的感谢、信赖,或是程度更在其上的事物——一切都是幻想,都是误会。
不仅是我,对其他任何人都做得到的事情产生的评价,算不上是对我的肯定。针对行为与针对人格的评价,完全是两码子事。我们不能因为看到某个人做一件善事,便判断他是好人。同样的道理,要是只因为我冲出去救由比滨,便肯定我的人格,对我来说也会相当困扰。因此,由比滨那份带有感伤的确信一定是搞错了。
「不要对我抱持那种期待。」
我一定会让她失望。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便不要对我有所期待。
我跟由比滨保持一定的距离行走。木屐的喀哒声和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交杂,回荡在夜间的街道。
不协调的脚步声持续下去,那仅仅一步的距离始终没有填满。
不过,由比滨突然停下脚步,让我来不及煞车,整个人往前倾,导致距离迅速缩短。
她转过身,柔和的月光映照在她脸上。
「就算没发生那场意外,你也会帮我,所以我们今天才会一起来看烟火。」
「怎么可能……我根本帮不上你。」
假设事情从未发生过,并没有什么意义。
人生不存在「如果」这种东西。
人生只有不断的后悔。
尽管如此,由比滨依然缓缓摇头。她湿润的眼角反射着街灯的光芒。
「不,不会的。你不是说过,即使没发生那场意外,你也一样会孤独一人,所以那场意外不是让你没有朋友的原因……我自己也因为这样的个性,迟早会被介绍去侍奉社,在那里遇到你……」
她这段真有可能发生的幻想,意外地带有真实色彩,所以我无法轻易否定或反驳。如果我、由比滨和雪之下是用不同的方式相遇,我们说不定会建构出完全不同于现在的关系。
正当我这么想时,由比滨热切地说下去。
「你一定还是会用那种白痴愚蠢又乱来的方法,帮我解决困难。然后——」
咕咚。
不知是我倒抽一口气,还是她强烈的心跳声。
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很在意她接着想说什么而抬起头,两人因此对上视线。
「然后,我——」
嗡嗡嗡……这次是手机发出模糊的震动声。
「啊。」
由比滨只瞄一眼手边的小提袋,打算不理会手机,继续说下去。
「我一定——」
「不用接手机吗?」
我用这句话阻止她接下来的内容。
由比滨这次把视线落到小提袋上,紧紧握住袋子。下一刻,她快手快脚地掏出手机,抬起脸「啊哈哈!」地害羞笑着。
「……是妈妈打来的。」
她对我说一声抱歉后,走到一、两步之外的地方接听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