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再见到她。
司机关上后座车门,迅速回到驾驶座发动车辆。
我跟由比滨也默默踏出脚步。
说不定我们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把心中的想法化为话语。
× × ×
尽管我们已提前离开会场,但有不少人也抱持相同的打算,所以我们来到车站时,站内的人潮还是相当多。
电车似乎是受到烟火晚会的影响,进站时间比原先预定的慢一些。车厢内拥挤到几乎没有座位,于是我们直接站在车门前。
从会场搭电车回离由比滨家最近的车站仅需一站,我预计下车的车站也只在三站之外,并没有多远。
电车行驶不到五分钟,便播放即将到站的广播。
「那个……」
由比滨打破沉默,幽幽地开口。
我用视线跟呼吸声表达自己正在听。她停顿一会儿,继续说下去:
「你曾经……听小雪乃提过那件事吗?」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答案,但还是向我询问。
「没有,从来没听过。」
「这样啊……那么……啊。」
这时,电车在晃动中停靠月台。门一打开,夜里蒸腾的暑气立刻窜入车厢。
由比滨看看我,又看看车外,犹豫着该怎么做,可惜列车关门的警示音是不等人的。
现在没有思考或犹豫的时间,我轻叹一口气走出车厢。跟着下车的由比滨略感意外地问道:
「你在这里下车真的没关系吗?」
「话讲到一半被打断总是不太舒服……你是故意挑快到站的时候才开口吗?」
「哪、哪有可能!人家只是一直问不出口而已!」
看她慌慌张张辩解的模样,我实在不认为她不是故意的。
由比滨真是个策士。
「……我送你到你家附近。」
「谢谢……」
她低声向我道谢。
车站跟由比滨家似乎相距不远,但是由于她穿着不太习惯的木屐,走路的速度比较缓慢。
静默的街道上,只有我们两人缓慢的脚步声。
随着夜越来越深,开始有风流动。即使走在外头,湿气和暑气也不再那么折腾人。
「那你听她说过吗?」
我延续先前在电车上的话题,由比滨无力地摇头。
「可是……我认为有些事情很难说出口。一旦错过那个当下,便再也没有机会……我自己也是如此……」
由比滨同样是经过一年多才提起那场意外,而且是因为被我先一步揭穿才坦白。
「我一直想着要多做一些心理准备、多考虑一下再说出口,结果便一直拖延。」
嗯,我多少可以理解。尤其是话题比较严肃时,特别容易如此,更不用说是要跟别人道歉或忏悔。原本就不好说出口的事,时间拖得越久只会变得越难以启齿。另外也有一些事情,必须真的下定决心才有办法说出来。
「而且,小雪乃一直开不了口,可能跟家里的因素有关……不过我也不了解她家的情况就是了。她的姐姐阳乃,感觉又很可怕……」
她应该不是在帮雪之下说话。
雪之下生长的家庭的确称不上一般。她家的家世自然不在话下,其他还包括阳乃,以及凌驾于阳乃之上、嗅得出不寻常气息的母亲。
她们的家庭一定存在着什么问题。
想是这么想,不过别人的家庭怎么样,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置喙的。
「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干涉别人的家务事(Domestic)。」
「嗯……」由比滨稍微思考一会儿,「Do、Domestic……啊,是DV吗?」
「不要学了一点东西便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喔。」
「难道真的是DV?」
这哪里是家庭暴力(Domestic Violence),只是V而已,视觉系(Visual)。
「总之,不管是那场意外还是她家的事,大家通通当作不知道不是很好吗?」
亦即视为不公开的事情。雪之下不希望我们碰触的事,我们便不应该碰触。
我们不可能彼此了解,要是对方装出很了解自己的模样,我们看了也会生气。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站在漠不关心的立场才是最佳选择。
例如在大雨天扛着沉重的行李跌了一跤,或是当着全班的面被老师臭骂,事后我们总会希望大家不要来找自己讲话。
那些带有善意的话语不但安慰不了人,反而有可能带来二次伤害。大家真的应该认清这一点。
有时候,同情和慈悲会成为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维持不知道……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