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春间女士发出不成声的悲叹,伸手接下音乐盒,打开盖子瞧了一眼便盖上盒盖,将其紧紧搂在怀里。
「这下子……这下子,我就能将他们葬在一块儿了。」
「是啊,他先下葬,以后亲生母亲再去陪他。」
「咦?」
春间女士发出颤抖的呜咽,樱子小姐轻轻点头说道,这句话却让对方倒抽一口气。
「你、你说什么?」
「我有说错吗?反正你将来也会葬在那儿不是?」
「樱子小姐,你刚说亲生母亲,可是那婴儿是夏子小姐当年……」
听了樱子小姐的话,我也是同样一头雾水。
「不,不对。」
樱子小姐断然否定。春间女士交扣的手指正惶惶不安地颤抖着。
「之所以这么说,有好几个原因。」
樱子小姐擅自拉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跷起长腿瞧着春间女士。而另一头,春间女士逃避似地垂下头,藏起悄悄转白的面容,不敢迎向樱子小姐的目光。
「你之前说,那个夏子在你房里生孩子,然后自己去埋了死胎。她埋葬的地点不见得是在春光台,但挖坑对刚生完孩子的人来说未免太过吃力,弄不好的话,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有道理。我这男生刚刚只挖了一下树根都觉得有点累了,让一个刚生产完的女子去埋葬,想想的确不太可能。
「另外,夏子的母亲与奶奶既然都是风尘女子,应该会晓得怀孕的处理方法。从骨盆来看,夏子也的确有过几次怀孕经验。总之我想说的是,她完全没必要到你房间生产,但你却说孩子在那里出世,也就是说……其中必有隐情,让生产非得在那儿进行不可。」
春间女士依旧低头不语,虽然没点头,却也没否认樱子小姐的话。
「我并不是要说三道四,也不认为婴儿是你们杀的,因为上头乍看并无外伤。未满三十二周的胎儿肺功能尙未健全,无法自力呼吸,因此那应该不叫生产,只是腹内死胎遭排出。婴儿能不能平安诞生,也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不是母体能决定的。」
春间女士肩头一颤,扶在腿上的双拳紧握。
「因此,我不是要怪罪你,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因为我向来不喜欢被人欺骗。生下孩子的并不是夏子,而是你,对吧?」
「……」
「那孩子的脚趾,和你一样是凯尔特型。虽然父母的脚型不见得会遣传给下一代,至少夏子她的拇趾比其他都长,属于埃及型。」
春间女士握拳的力道大到让拳头泛白,一时鸦雀无声。在凝重的沉默里,只剩屋外的喧嚣,从开着的窗户细细传来。
「凯尔特型脚确实罕见,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地区较多这类遗传,你们也只是偶然脚型相同。但由机率来看,我宁愿相信孩子的脚型来自母亲——也就是说,你才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
「您说对了……」终于,春间女士长长地叹了一声,「我的父亲和弟弟,全都是一样的脚型。」接着,她带着认命的表情抬起头来,心平气和地道起往事:
「夏子和我真的情同姐妹。我虽然知道她的身世,但因为彼此年纪接近,我又是个行动不便的人,因此父亲一带她进家里,我们没多久就熟稔起来,过着人生当中最幸福美满的日子。」
轮椅发出唧唧声,春间女士来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一半,不让风灌入屋内。
「夏子每天勤奋照料我的起居,把我的身体当成自己的那般疼惜。我们就像是生命共同体,光是视线对上,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这个音乐盒曾是我的宝贝,后来送给了夏子当礼物。」
春间女士满怀怜爱的目光落到音乐盒上。西下的阳光照耀下,放在病床桌上的音乐盒发出微光。
她推着轮椅,发出唧唧声慢慢回到床边,用毛巾擦起音乐盒上的泥土,并且在擦拭声、桌子的轧轧声等规律声伴随下,点滴倾吐自己的往事。
她说,自己爱上了父亲偶尔前来拜访的朋友。是夏子小姐代笔,为她写出动人的情书。在夏子的穿针引线下,两人悄悄孕育爱苗。不久之后,春间女士在父母强迫下与他人相亲,并且得知情人原来有自己的家庭,却在分手的同时,发现腹内竟已有了小生命……
「一路撮合我们的夏子,恐怕也感到很愧疚。我们烦恼着该如何是好,我某天却突然阵痛,夏子为我接生了孩子,就连血迹斑斑的房间,以及死掉的孩子,也全都替我处理了。」
樱子小姐双手在腿上交扣成三角形,很难得地静下来倾听春间女士的话。孩子果然如她推理,是春间女士生下的,因此夏子小姐才得以立刻埋葬孩子。然而像这样对我们揭露自己的过去,对她又有什么意义在呢?
「夏子为了袒护我,不惜切断与我弟弟的感情。但我下嫁的那一天,夏子也离开了我身边。」春间女士的声音发颤,二回首,我发现只剩孤独陪伴自己,这样的下场,或许也是咎由自取吧。」春间女士落寞地说完,瞧着佐佐木老师留下的遗物与音乐盒,眼泪簌簌流了下来。我不知该说什么好,老套的安慰在此毫无意义,说了恐怕只会失礼,凭我的历练,却又找不出其他不一样的说法。
不只是我,樱子小姐也同样不发一语。我俩就这么默默坐在椅子上,直到房间因夕阳西下而黯淡下来为止。
回程的车上气氛凝重。
我感到郁郁寡欢,消沉提不起劲,没什么心情再问樱子小姐有关猫骨的事。
「到头来……佐佐木老师到底是为什么没把夏子小姐的遗骨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