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骨骼看来是脚趾骨,重现于桌上的脚底板形状,让我看得一阵头晕目眩。
「别这么说,要是眼前有那东西,我也会有股冲动,想把它变成标本。」
樱子小姐拿着头盖骨,转身望着惊愕又心慌的我们,不当一回事地说了。
「『那东西』是指……」
她指的应该就是人类的尸体。的确,以樱子小姐的个性,难保不会真的动手,但人类跟猫可是不一样的——即使两者同为生命。我刚刚认为把自己养的猫制成标本,跟杀了自己的猫同罪,看来这想法是不对的,因为,杀人跟把人制成标本的罪状并不一样。
再说,老师他是怎么得到这具遗体的?就算不是犯下杀人,而是从某处弄到死人,少了一个人,事情不可能不闹大。如果他设法摆平了一切风波,反倒让事情更加弥漫着犯罪气息。
就算获得当事人同意,对方大概也是自己认识的人吧?我不认为有人会答应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对自己的尸体上下其手,也就是说,佐佐木老师亲手把自己的朋友化为一堆白骨。
「这未免太异常了……」我艰涩地挤出话语,「不管有什么理由,对人类遗体下手,都太反常、疯狂了。」
听我这么说,樱子小姐蹙起眉头。
「小弟,如果今天对象换成法医,你还说得出相同的话吗?」
「咦?」
「为了倾听死者之声,获得真相以伸张正义,法医也会对尸体下手,当中同样带着来自求知欲的冲动,即使如此,你依然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正常吗?就算佐佐木老师做了人类标本,跟法医所做的又有多大差别?」
樱子小姐心平气和地点醒我,话里却听得出一丝愠怒,我这才发现自己连带侮辱了她最尊敬的叔叔。然而,纵使樱子小姐说得有理,我还是难以接受把人类制成标本的行为,于是垂下了头。
「而且……这应该不是佐佐木老师自己下手的。」
「为什么呢?」
「接下来是我的推测,你看,这头盖骨上看得出有热血肿,这样的徵状偶尔会发生在脑溢血的人身上,但通常都是在火葬时,头部受到火焰直射所造成。」
「火葬?」她要我看,但我根本不想看。对于她提到的火葬,我则是有些疑问,「咦?火葬不会烧得这么完整吧?我奶奶那时烧出来的骨头比这更小更碎,几乎都化成灰尽了。」
奶奶过世至今不到三年,那段对抗病魔的日子,以及葬礼时的种种,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医生宣告死亡的当下,我感觉自己彷佛失了魂。当时的悲痛,以及看到奶奶火葬结束后,化为小骨片的失落感,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啊,近年来的确是这样,特别是卧病在床的年老妇女,骨骼又更脆弱,在最近火葬场的强大火力下,当然是面目全非。火葬这种事,虽然没办法依每个人调整火力,但也只能转念想想,总比烧得半生不熟要好多了。」
的确,收到火化不完全的遗体,同样教人看得不忍心,我能体谅火葬场无法微调火力,可是,身为往生者家属,看到自己的亲人连遗骨都不留原形,实在是有无尽的伤感啊。
「这骨骸的主人应该还没那么老迈,但同样是女性,这点可由尾骨上方的耻骨下角来判断——欸,跟你的宝贝学生解释一下。」
突然被樱子小姐点名,矶崎老师苍白的脸转向我。他似乎很不舒服,手捂着胸口,拉下口罩大口喘气,试着调整呼吸。
不知道是为了樱子小姐,还是为了我,又或者是为了生物老师的面子,矶崎老师最后还是忍着人骨带来的恶心感,对着我轻扬嘴角,似乎是在装笑脸。
「是……男性的耻骨下角约为七十度,但女性是九十度。」
——答对了!樱子小姐弹响手指回应。矶崎老师皱起脸,抽动嘴角装出笑容,但似乎比刚才冷静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并梳理浏海。
「由骨盆来看,这是女性遗骨,而且可能生过孩子。至于年龄……耻骨交接处留有模糊的平行线,估计约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
樱子小姐左手拿着头盖骨,腾出的右手忙着检查骨盆。大概因为是人骨,不必分部位也能看得懂,因此这具骨骼是杂乱无章地收在木箱里。
樱子小姐从箱里取出各种骨头,开心微笑,就像小孩从玩具箱里找积木那般轻松自在。
「你知道这黑色部分是怎么回事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没好气地答道。
「这么干净的遗骨,应该不是死于火灾,但也不是以一般制作标本的方式取出,而是以适当的火力、经长时间火化而成。另外,此人生前似乎罹患癌症,而且还撑到了末期,这炭化的黑色部分就是癌细胞扩散的痕迹,我认为这遗骨是数十年前火葬技术尙未发达时留下的,所以才看得出这些细节。」
我本来对她把玩骨头的行径哑口无言,听了这番讲解后才松口气,知道她其实是在分析骨头。
「也就是说……这是火葬后的遗骨,只是没供在坟内,被老师收进箱子留在身边,是吗?」
「我认为是这样。」她点头。
「所以,这并不是刑案?」老师也松了口气。
听大家这么说,我总算放心了。就算如此,把人骨收在这种地方,也未免太过反常。
「小弟,电话给我。」我杵在骨箱前茫然若失,樱子小姐语带叹息,手伸到我面前,「我们还是报警吧,这骨头总不能继续放在这里。」
「唉,这下麻烦了……」
听她这么说,老师这下脸皱得像个苦瓜,泫然欲泣地说要去报警,离开教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