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连下三天的雨,冲走了夏日残暑,街道笼罩在久违的蓝天下,凉爽的空气捎来秋日气息。再过不久,花楸树血红色的果实,将密密麻麻地结满枝头。
每下一场雨,这些秋色都随之渐浓,而我脚下的路途也不例外。这条路背对永山神社的朱红鸟居,通往大道寺,也通往樱子小姐家,现在这个时节,就连带了点遗世感的古木大道,也跟着尘世一同染上秋色。
走在路上,我的心情极度伤感。我明明不讨厌秋天,为何此刻如此忧郁?走着走着就是不免有种,宛如孩子迷路时的无助感。
这恐怕是因为今天的我跟平常不同,根本不愿前往九条家。现在,我一方面希望能跟樱子小姐聊聊,一方面却又祈祷她人不在家里。仔细一想,上次有这样的心境,恐怕是我头一次去九条家拜访的事了。
从前,我曾把樱子小姐当成罪犯那类危险人物,如今当然不再这么想,但此行却跟当初有点相似——同样是为了揭发她的罪行,也同样愿意相信她的清白。
而今天的九条宅院也彷佛呈现出我的思绪,散发出比平时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正当我举步维艰,妙善寺那尊俯瞰的巨大日莲像则是一脸狰狞,像是在斥责我的犹疑不定。
「……」
在那当下,我心想还是打道回府算了,但最后还是在身后日莲的目送下,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进。
「啊……」
随着九条宅院逐渐逼近眼前,我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会觉得今天的樱子小姐家气氛迥异。
「真难得……今天竟然是关上的。」
带点岁月沧桑的木门平常总是开着,偏偏今天却紧紧闭上。我来到门前,试着推了推,果然还是打不开。
「也就是说,婆婆今天也不在吗……」我喃喃自语。之前婆婆就说膝盖不太舒服,也许她们是开车去采买,也可能是上医院……
我本来打算留下来等她们一会儿,但瞬间打消了念头。
此行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愿意的,要是樱子小姐有手机之类,等或不等或许还有点讨论空间,偏偏她向来不喜欢这类通讯器材。
我曾问过她:「连通讯录都没带,不会很不方便吗?」没想到她却回答:「我只要打过一次电话,就不会忘记号码。」我当下心想哪有可能,又觉得那句话也许不是吹牛,因为她的记忆力的确是每次都教人刮目相看。
「还是改天吧……」
不在的话那也没办法,只好等下次再来了。没错,这不能怪我。虽然蛋糕等于是白带了,但只要由我嗑掉就不成问题……我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转身准备离开。
「不得已,一切都是不得已。」
像是诵经般念念有辞的我,这次往永山神社的方向迈步。
今天不只去程,就连回程的步伐也莫名沉重。早知道当初就该骑脚踏车来,而不是搭公车……看着朱红的鸟居越来越近,我重重叹气,像是把肺都要吐干了。
贰
事情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这是在我们学校的校庆:明圣祭上发生的事。欢迎外宾参观的校庆第二天,我人简直飘飘欲仙。
「哇!你今天穿得真正式啊。」
工友堀先生看我一个人等在校门前,上前打招呼,我也开心地点头致意。年资已迈入第二十年的堀先生,每天的工作就是留意校内大小角落,将校园整理干净,让我们有个舒适的求学环境。
「你在等谁啊?家人吗?」
「不是家人,嗯……该怎么说呢……」
「女朋友?」
「不是啦!应该算……普通朋友吧?」
妈今天不会来参加,说是一个人住东京的哥哥之前天气热时得了感冒,延误治疗,拖到成了肺炎住院,妈听到消息后又急又气,因此决定到哥那儿住上一个月。
所以今年校庆,本来不会有任何人陪我参加。我跟樱子小姐闲聊时聊过这件事,倒也没有要她怎样的意思,神奇的是,她竟然在思索了一阵后说:「我就陪你去吧。」
我听了很惊讶,既欣慰又开心。我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为了骨头以外的东西行动,而且还是为了我。
「反、反正不是那种特殊关系啦。」
我藏着萌生的喜悦,挥挥手向堀先生否认。每当被人问起与樱子小姐的关系,总教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起,若要找个最贴切的说法,我想应该能称作「师徒」吧——虽然我从来没打算学习有关骨头或尸体的一切。
聊着聊着,我们发现校门前的装饰被风吹掉了,于是拿胶带把它贴好。约定的时间已过许久,迟迟不见樱子小姐现身,我心想她还是老样子,这么欠缺时间感,一方面又担心她要是没来怎么办,但只烦恼了一下子,樱子小姐就来了。
「樱子小姐,你也太慢了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有吗?」
「没手机就算了,但我真的觉得你好歹该带支表。」
在阳光下,身着白色连身裙的樱子小姐,即使置身校庆独特的热闹气氛里,依旧显得光采耀人。除了修长体型与窈窕身姿,再配上走路时的优雅步履,顿时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我就在众所瞩目的优越感里,来到樱子小姐身旁。
「慢着慢着慢着,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总不能牵她的手,因此只是与她并肩而行,堀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