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小姐说得直截了当,让我身后的藤冈太太听得倒抽一口气。只见樱子小姐瞥了她一眼,戴上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伸了伸手指,打算进屋里去。我一见状,急得拉住她的手臂。
「小弟,别碍事。」
「不,既然危险,我更不能让你进去。我去吧!」
话刚说完,内海先生便说:「不不不不不……」挺身介入我俩之间,「既然是危险任务,当然要由警察出马!」说完敬了个礼。
「你们这些人实在……」
樱子小姐无奈地瞪着我们,发现我们是认真的,只能轻轻叹气。
「好吧,尽量别吸进东西。」
「吸进东西?」
「没错,找个手帕捂着口鼻。」
我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借给樱子小姐的手帕,捂住口鼻。手帕擦过海克特的口水,狗臊味比想像中重,至于内海先生,更是连手帕都没带。一旁的藤冈太太看不下去,拿出整盒抛弃式口罩给我们用。
看到我们戴口罩,藤冈先生干脆也跟着戴了。一旁的藤冈太太嘴上没说什么,眉头倒是皱得很紧,似乎不希望自己的先生再这样冒险。
「那幅画就在书桌后面。」
藤冈先生的书房收拾得井然有序,各种文件卷宗全收进文件夹里,黑色笔记型电脑与桌上型电脑各一台,整个房间依然是黑色世界的主宰,就连桌上的地球仪都不例外,是黑白色调的金属制品。
在书房里唯一绽放色彩的,就只有挂在书桌后头墙上的风景画。
「就是这幅画啊?」内海先生问。
「是啊,最早是我曾祖父的宝贝,经过爷爷与伯伯之手代代相传,最后由我继承下来。听他们说,这是好几世纪前的作品。」
「好美的绿色啊。」
这幅画很美,美得实在不像凶画,蓊郁森林的一株倒木上,洒下一道日光,鲜明映出满布苔藓的树皮。画里没有生物,只充满了肃穆的静谧,像是能为观者带来一种庄严、祥和的心境。
「那叫舍勒绿,在翡翠绿问世前,绘画的绿色颜料都是使用这东西。这幅画应该是十八到十九世纪间的作品。」
「这东西对身体有害吗?」
「这是砷化合物。」
「咦?砷指的是……砒霜成分的那个砷吗?」
樱子小姐淡淡回答我的问题,我吓得转头面对藤冈先生,而他也脸色苍白地看着我,藤冈太太更是面无血色地搂着海克特的颈子,彷佛随时都会昏过去。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颜料成分里含砷并不稀奇,它虽然在现代是毒物,从前却是常见的药物,不管裙子的染料或是美白化妆水,里头都看得到它的踪迹。再说,这含绅的颜料,并不是这次的问题所在。」
樱子小姐摇摇晃晃地踮起脚尖,想把墙上挂着的画取下,我跟内海先生赶紧上前换手。这辈子头一次搬画,超乎想像的沉甸感令人大吃一惊,但这重量恐怕跟画没太大关系,而是来自豪华气派的画框。裱框真是门学问啊,我在电视上看过派年轻演员到意大利当短期裱框学徒的节目,想起那令人敬佩的专业手艺。
我们小心翼翼,把画放到书桌上。由于徒手搬画,此刻我恨不得赶快把手洗干净,但更担心樱子小姐乱来,因此想走也走不开。而内海先生似乎也和我一样,一边盯着樱子小姐的一举一动,身后的手也不停在工作裤上抹着。
「你刚刚说,这幅画以前从来没挂出来过?」
「是啊,是最近才拿出来的。」
「不是我爱嫌,但你对画的保管未免太过草率,九月是一年当中最多雨的月份,在连日的影响下……」
樱子小姐翻过画。
「啊……」
定睛一瞧,画框内泛着一片白白、毛毛的污渍。
「这是霉菌。画框里面很容易因为结露成为霉菌滋生的温床,帚霉属的室内霉菌,恐怕就是对画下诅咒的罪魁祸首。」樱子小姐先卸下画框的内里,确认霉菌已经侵蚀到画的背面,皱起眉头把画框装回去。接着,她来到房间的窗口,「这只是我的推测,但这幅画恐怕使用了大量砷化合物,只要进入夏天等多湿多霉的季节,就会产生砷化氢。你是不是常常闻到房间里弥漫着类似大蒜的气味?」
「听您这么一说……」藤冈先生点点头。
这间前卫的住宅,就连窗户也与众不同。樱子小姐费了番工夫才打开窗户,导入新鲜空气,漂亮的黑发也随风飘逸。
「呼吸器官发炎,皮肤角化……这些都是砷中毒的症状,而你的指甲也证明,砷正侵蚀着你的身体。我曾看过古书记载,砷中毒的人骨带有紫色斑点……怎么样?你叔叔的遗骨上有斑点吗?还是说,那只是从前的迷信?」樱子小姐摘下口罩,深吸着清新空气,随后转过身子,靠在窗边面向我们,「你叔叔死时,也正值东京的梅雨季,他生前也将这幅画挂在身旁,对吧?」
「您说对了……他没把画挂在自家,却挂在工作用的租屋处。」藤冈先生再次点头。
「砷中毒一旦慢性化,除了导致皮肤角化,还会造成呼吸与消化器官病变,甚至诱发癌症。另外,毒物造成的中毒对肝肾负担很大,我记得你的叔叔也是死于肝硬化?」
「对,叔叔就是因为这幅画才?」
「我没验过遗体,无法肯定,但可能性确实存在,事实就是,你身上也出现了砷中毒症状。」
「竟然有这种事……」
藤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