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搭档确实少见,要说母子,年纪太过相近;要说情侣,年纪又差太多,更何况樱子小姐天生丽质,我根本别想高攀。
「嗯,好香。」
我心想,如果樱子小姐肯安分点,跟她走在一起实在很有面子。看着她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加入三匙鲜奶油,喝了一口,又再加了两匙。
「加这么多好吗?」
这未免也太甜了吧?我试喝了一口自己的热巧克力,十分温暖香醇,但甜味很淡,连棉花糖也尝不出甜味,这应该是适合用来搭配香料的成熟口味。我的心智年龄已经成熟,但味觉还是小朋友,所以加了两匙鲜奶油。只加两匙好像不够甜,但乳制品特有的绵滑口感恰到好处,这样就行了。
我没有碰香料,因为不喜欢冒险,也没有饮食方面的热情;樱子小姐好像也没用香料,我们俩就这么默默地喝着热巧克力。我不想聊天,所以低着头,假装专心喝饮料,然后偷瞥了墙上的时钟一眼,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下午三点了。
「今天……」
「嗯?」
「今天谢谢你陪我来。」
虽然保持沉默感觉不错,但老板似乎不时盯着我们瞧,所以我故意拉高嗓门闲聊。
「不用谢我。」
我突然开口似乎让樱子小姐不太开心,她讶异地板起脸来。我又继续说下去:「也是,不过你要是不在,我一定手忙脚乱。」
这是事实,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跟妈妈过来,绝对不可能这么冷静地讲话,无论好坏,她都大大地影响了我。
「还是说,你希望我恨你吗?」我不禁趴在桌上。
「为什么这么问?」
「总觉得跟你在一起,老是碰到尸体。」
感谢她的同时,我不禁要想,世界上恐怕没人比我更恨她了。
「哈哈哈哈……」
「很好笑吗?」听樱子小姐放声大笑,我不禁抬起头。
「不,只是想起那个女人,也跟你说过同一句话。」
「那个女人?」
「我生物学上的妈妈。」樱子小姐说着,喝了口热巧克力。
「抱歉……我没有恶意。」我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什么,别在意……你说的应该没错。」
「可是……」
「别说了,反正就是这样,我的脚下总是埋着尸体。」
「樱子小姐……」
详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樱子小姐只有一个禁忌,那就是她「生物学上的妈妈」。找很后悔说了些废话,于是把自己这杯几乎没喝的热巧克力,默默推到她面前;樱子小姐看着我,微微地笑了。她给我造成这么多不愉快的回忆,我却没有真正地讨厌她,最大原因肯定是这个笑容。樱子小姐完全不懂得与人交际,甚至可以说是惹人厌,但她的笑容实在可爱得教人又爱又恨啊。
「我建议你,至少别随身携带抛弃式橡皮手套。」
樱子小姐开心地在我奉上的热巧克力里追加鲜奶油,我则故意吐槽,做个小小的反击。
「为什么?很方便呀?合成橡胶手套是有点贵,不过比乳胶更耐油料跟化学药剂,除了摸尸体之外,也可以用在其他地方呢。」
她又噘起嘴,瞪了我一眼。
「再说,我又不是为了找人类的尸体才到处乱逛,骨头其实就近在眼前,遍布四面八方,我只是喜欢骨头,不喜欢夺取生命,所以才出门收集动物的骨头和尸体。」
「这样婆婆不会骂你吗?」
「太迟罗,我第一次从路边捡来死掉的黄鼠狼,已经是十岁左右的事情了。」
「十岁……」
如果从那个年纪开始算,可以想见婆婆真的很辛苦,我想起她矮小的身躯,和无声无息的俐落手脚。婆婆总是笑嘻嘻地说:「大小姐害得婆婆我忙到都缩水罗。」明明实际上肯定忙到笑不出来。
对我来说,樱子小姐是绝无仅有的怪人,但我不得不承认,她更是可敬的天才。樱子小姐的思考速度异于常人,总是能看见一些常人见不到的事物,人们可能称这种人为天才,或者为怪人,两者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像我这种普通人一扯上她这种人,总是被搞得精疲力竭,焦躁、憎恨、错愕,还有些许的陶醉,就像吸毒一样。
窗外远远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最后当然是停在公寓前面,听说救护车不肯载运确定死亡的遗体,不过樱子小姐说,像这种遗体必须要有医师开立死亡证明,才能做后续处置,所以基本上都会载一次。
救护车应该是警察叫来的吧,车上下来几个救护人员,推着一支担架床,跟警方交谈片刻之后上到二楼。我以为会花不少时间处理,没想到他们很快地用塑胶布包住了清美小姐的遗体,运出房门,好美小姐紧依着清美小姐痛哭,未婚夫桥口先生在后面跟警察说话,最后救护车离开,但没有鸣笛……也对,清美小姐已经不用赶路了。
当救护车离开,妈妈哄着好美小姐回到公寓,桥口先生却愣在原地,三五雪花缓缓飘下,他就这么凝视着救护车离去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失去心爱未婚妻的悲伤究竟有多沉重?他肯定是独自肩负着我难以想像的悲痛,看得我坐立难安,不禁又把头转回店里,没想到老板一直盯着我们瞧,一与我四目相接,随即用报纸遮住脸。
「她很漂亮。」我静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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