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四周相当空旷,让人不禁错觉是否会有幽浮突然出现。

  「照理说,满月应该会在这座山丘的后面出现。药子,请你站在月亮的中间,我想捕捉你的轮廓。」

  青山拿出折叠椅,摆在地上。北条将相机安置在脚架上,开始调整角度。我听从北架的指示,在月亮露脸之前,在山丘上散步。

  当天色暗下来,令人惊讶的现象发生了:一轮巨大的月亮从山丘中央升起。

  月光照亮山丘的每个角落,接着月亮便露出脸来。月亮之大,实在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总之它已经大到超出我的理解与想像,整个夜景就好像合成似地令人惊艳,而它的姿态,就宛如从树丛后方偷看着我们一样。

  秋天的满月散发出皎洁的月光,山丘的景物在月光的照射下,逐渐变得鲜明,流动的风与摇晃的草,都清楚地映入眼帘。

  曲线圆滑的山丘就好比天体的一部分,月亮就从天体的另一端慢慢显现,将整个世界框了起来。

  忽然间刮起了强风,草也随之摇曳,我用手压住被风吹乱的发丝,依照北条的指示,在山丘的斜坡上缓步前进。

  此刻,月亮就在我的身边,我不禁感到无比的幸福。

  ※※※

  翌日,我们至札幌市区的医院与安藤修一见面。他是一位年约八十出头的老人。起初,我们在病房内拍摄,而安藤只是默默地望着镜头,但过了一会儿后,他便开始打量我。

  北条说希望拍张我站在安藤先生身旁的照片,于是我便推着安藤先生的轮椅,前往医院的顶楼。

  北条要拍的是月族的摄影集,现在却在阳光普照的晴朗秋日下取景。

  安藤对我说:「你应该是月之子民的后裔,对吧?」

  「看得出来吗?」

  「果然,我只是用猜的,没什么根据。」

  「老实说,我到现在还是半信半疑。」

  听我这么说,安藤笑了出来。

  「站在那里的北条,刚开始也说过一样的话。那是在……」

  「在西伯利亚的监狱里。」北条说。

  安藤点点头后,北条又继续拍照。

  「那时我将自己所知道的月族故事全告诉北条。反正我们时间很多。不管是在劳动的时候、吃午餐的时候,或是在牢房里的时候,我几乎一整天都在说故事。我们两人都对战争感到厌烦,所以月族的故事对疲累的我们而言,是最好的调适。」

  安藤的呼吸声听起来很痛苦,他每说一句话,气管就会发出「唏唏」的声音。

  「我说北条啊!那段时光还真是美好,对不对?」

  安藤一露出微笑,快门声就立刻响起。

  「那些在西伯利亚的日子,有些人因为不堪负荷而死去,但我和北条在感到痛苦时,总是抬头望着月亮,藉此获得安慰,也因此得以存活下来,因为我们知道在月亮上,有个我们终将要回去的地方。月光公平地洒落在每个人身上,我和北条每次仰望月亮,心中的苦痛和疲惫就一扫而空,甚至可以说,我们能活到现在,都要归功于月亮,我的人生也因此能不受欲望所支配。回到日本后,我决定到世界各地帮人义诊。这段时间里,我遇过许多与不治之症对抗的病患,但我总是不断给予患者希望,直到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当药物已经帮不上忙的时候,我就会带患者到户外,让他们看看月亮。有人会膜拜月亮,有人会流泪,有人则是对月亮表示感谢,但每个人都能在死前体验到幸福的滋味。无论多么高超的医疗技术,都远远不及月亮尊贵的光辉!」

  北条放下相机,凝视安藤。

  「我没办法离开这里了。就像你们所看到的,我身上一定要挂着好几条管子才能移动,不过我的意识早已离开地球,飞往月亮。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来接我,而我也将以月之子民的身分重生。」

  「北条,我们在月亮再见吧!」安藤说。

  北条轻轻颔首,接着又拿起相机。

  青山则认真地思考安藤的话。他曾在山丘上告诉我们,他不是月族,当时北条回答:「谁又能确定呢?」

  我无法想像现在的青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听这些话。但是,不论他选择相信或否定,都是他的自由。

  「安藤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最先告诉您月族故事的人,又是谁呢?」

  原本在拍照的北条也抬起头来,轻声地说:「真是个好问题。」

  安藤点点头回答:「是我母亲。那是在战争爆发之前的事,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开始告诉我月族的故事,当时我不知道她生了重病,同一则故事,她对我说了好多次,我很喜欢听她说故事哄我睡觉。后来她在我十二岁时过世了,她在临终前曾对我说……」

  「『当你觉得寂寞时,就抬头看看月亮』,对不对?」

  我插嘴道,安藤则微笑地点点头。

  「一点也没错,她就是这么说的。」

  「当时您母亲说的是普菈妮奈的故事吗?」

  「不,是鲁恩的故事,还有其他好几个故事。」

  我感到相当惊讶,原来还有其他的故事!

  「在这段漫长的人生中,我曾遇过几个月族的人,从他们那里听到一些我不知道的月族故事。认识北条之前,我在上海的陆军医院认识了一位满州出身的老护士,从她那里听到了一个比较靠近现代的月族故事,虽然我之后没再见过她,但她所说的故事,却一直活在我心中。月族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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