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力往上一跳,挺直了身子,宛如刚全力冲刺过的小动物,纤细的肩膀急促起伏。
她在呼吸。
「太、太好了……你还活着,雪……」
话还没说完,雪儿已经站了起来。她的蓝瞳闪现凶光,机械般的冷酷嗓音从她嘴里发出。
「轮到我来回敬你一招。」
数不清的冰柱凭空冒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填满周围空间,如机关枪般发动猛烈攻势,朝冰蜘蛛射去。
哇啊,我不由得讶异。
异样的光景出现在眼前。冰柱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一发射出去马上又有新的冰柱填补空缺。冰柱接二连三射出,每射上冰蜘蛛的身体就被弹了开来,迸散的冰珠如亮片闪烁耀眼光芒。那副景象活像白蚁群聚在巨大的建筑物,也像水晶食人鱼打算啃光西伯利亚的冰山。
滴水可以穿石。遭到无止尽的冰柱攻击,蜘蛛的外壳终于开始碎裂。冰蜘蛛尖声悲鸣,百万把冰刀依然没有停止发动攻击,接连不断往目标剌去。为了逃离痛楚,冰蜘蛛疯狂挣扎,然而始终不敌冰冷炮火阵阵猛攻,终于一动也不动,像棵被砍倒的猢狲树隆隆滚落雪原。
4
积雪表面结上一层薄冰,我一路踩碎冰雪,走在白天阴暗的森林里。
森林里暗无天日,漆黑树木如怪物伸长了指头,树枝在头上交叠。近似极光的绿光在空中摇曳不定。光芒洒落枝叶,像是筛过了一回,只透入一点微光,看来既冰冷又阴森。
「就快到了。」
我向背上的雪儿轻声喊话。
「等到家后,我马上帮你疗伤。」
雪儿没有回答,发出轻细的呼吸声。她虽然昏厥,呼吸倒是相当平静。我也怀疑过说不定她只是睡着了,只是不管我再怎么摇晃她、轻拍她或是捏她的脸颊,她都没有醒来,可见她不是单纯睡着。
我想起刚才的惊险。
击垮冰蜘蛛的百万根冰柱实在壮观,只是景象虽然壮观,恐怕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突然往前倒在雪地,没有再站起来。她需要休息,需要充电,然而冰冷的雪床实在不是个适合休息的好地方,得赶紧让她躺进温暖的被窝……让她吹一吹暖气,再用吹风机往她身上吹,应该没多久就能让她背上结冻的冰霜融化成水。
「再等一下。」
我背着雪儿,一路往森林深处走去。
走没多久,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闪耀着光芒的绿色光管,矗立在前方。照耀在头上的极光在那里凝缩成单纯的形状。我倒抽一口气,相信自己终于走到了。就是这里。这世界如果有出口,我现在肯定就站在出口前方。我背着雪儿,逐步走近如窗帘摇晃的光塔,然后……
5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交代完这么一大段来龙去脉,我静静地把眼前的杯子凑到嘴边。
冷掉的咖啡酸又苦涩,我把咖啡杯放回茶托,偷偷观察坐在我面前的女孩子脸上的表情。
「这样你明白了吗?」
可香谷同学沉默不语。
她拨弄着直顺的乌黑长发,樱色粉唇紧抿成一直线。长睫毛围绕在双眼皮周围,眼眸和平常一样微微扬起,衬托出那张日本味十足的清秀脸庞。平时的她总是散发出一种如冬日湖泊的透明感。只是,现在那盯着我瞧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呢?我还以为自己望见了溢满泥泞的沼泽。
这里是车站外头的咖啡厅,时间是星期日下午四点。由于假日就要结束,店里客人稀稀疏疏,个个显得意志消沉。我和可香谷同学隔着张桌子面对面坐在窗边,模样更是无精打采。老实说,我实在穷于应付这样的状况,只想赶快从这地方消失。
那个时候,在绿色极光的包围中,忽然有道刺眼的闪光迸裂,宛如刚形成不久的宇宙发生爆炸,爆炸威力扩及四周。等到光芒完全散去,我才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发现放眼望去是我熟悉的世界。我松了口气,站在自家玄关前。
接着,我急忙冲进家里,拿出棉被,让雪儿俯卧在上头。她还是一样沉睡得像颗石头,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我用吹风机吹了一会儿,融掉她背上的冰。匪夷所思的是,她背上没有伤痕,肌肤光滑白皙。接下来只要再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吧。我心里这么想,一松懈下来,才猛然惊觉大事不妙。
我和人约在车站前见面。
我们约好一点碰面,接着再去看电影。
这下惨了。
我看了一下时钟,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三个钟头。胃里窜起寒意,我颤抖着手在口袋里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手机,差点没哭出来。手机恐怕是掉在刚才的雪原了。这下就算想联络可香谷同学,也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这么看来数位化也不全是好事。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好冲出家门,跑向车站。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跑得最认真的一次。到了车站,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可香谷同学还站在我们约好的地点。我迟到三个钟头,她就这么孤伶伶地站在我们约好碰面的纪念碑前,如一团黑火般凝视自己的脚尖,吓得我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
我跑上前去,一再低头道歉。但是不管我再怎么赔不是,可香谷同学就是不肯开口。赶不上电影事小,我拚了死命求她听我解释,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到附近的咖啡厅,一五一十地详细解释起迟到的理由。
「我、我说,可香谷同学,这下你明白了吗?」
我吞吞吐吐地说。
「大致上就是这么一回事。我的确有错,不过遇上这种情形我也没辙,根本无从抵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