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的军队里生活了太久,所以芙萝婕夫人很少将这样的情感表现出来。」
「嗯,我知道。我很清楚妈妈就算无时无刻都在忙碌,也还是很关心我的事情。」
忒丝菲娅就是清楚一切,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是因为我被视为「必要的存在」吧。
身为贵族之人必须为国尽忠。而在这样的基本义务之外,斐培尔家还注重礼仪教养和崇高气节,才逐步奠定了今日的地位。斐培尔家的子女及相关人士,为了成为世人的楷模,都会率先投身军旅。而斐培尔家的这股力量,也的确成了过去军方不可或缺的一根支柱。因为这样的关系,斐培尔家也得到了国家的丰厚待遇。如此广大的腹地和宅第,以及聘雇大量仆人薪资的财力,都是建立在斐培尔家响亮的名声和光荣之上。
因此作为下一届的当家,忒丝菲娅的存在是必要的。
忒丝菲娅无法将心中涌现的哀伤说出口。因为那等于是在否定代代传承下来的重担,以及自身也赖以倚托的贵族荣耀。
然而,那股明确到甚至让人想要放声大叫的丧失感,在她的内心深处凿开了一个大洞。从孩提时代开始,便一点一点地变大的那个洞穴,如今仍未能被忒丝菲娅填上。原本应该用来填补洞穴的和母亲之间的回忆,如今已不知飘往何方,感觉模糊不清,彷佛缺失了一大片。
面对饱受无力感折磨的忒丝菲娅,只有老管家以和从前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的侧脸。那是令人感到慈祥和怀念的眼神……
「大小姐,身为一介管家的我,或许无法和您共同承担您所背负的压力。但是,若是从侍奉斐培尔家两代的老人角度来说……」
榭路巴追忆似地将脸孔转向宅第的窗户,彷佛在遥望着远方。
「我认为您应该要克服犹豫和恐惧,和芙萝婕夫人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因为那位大人做不到这件事情。」
「你说的『那位大人』……是指妈妈?」
忒丝菲娅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她完全想像不出来母亲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当她还是大小姐这个年纪时,每天晚上都会有啜泣声从她房间里传出来……芙萝婕夫人也是一路忍耐过来的人。而她想要将自己走过的那条路,套用到大小姐的身上。或者该说,她只晓得这样的方法而已。」
芙萝婕当时身处的年代,并没有今日这般和平。远比单纯的权力斗争还要血腥的事件,每天都在所剩无几的人类生存区域内上演。身处其中的她,或许根本没有机会做出选择、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甚至连烦恼都是不被允许的奢侈事情。
芙萝婕只能服从地走上安排好的道路。这或许是当时贵族出身的人,都必须承担的天命。忒丝菲娅并不晓得那个时代的事情……与此同时,她也感到过去的自己,或许从未真正认识过母亲。
「榭路巴?」
忒丝菲娅注意到管家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摇曳。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头一紧,忍不住出声呼唤榭路巴。
「失礼了,我有些说溜嘴了。」
「真的是呢。要是让妈妈听见了,肯定会罚你一个星期都不许说话。」
那可就伤脑筋了呢──榭路巴微微一笑,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
忒丝菲娅像是被他逗乐似地展颜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原本因为忧郁而蒙上一层阴影的心灵,也在此时彻底地一扫阴霾。
「谢谢你,榭路巴。我会试着好好和妈妈谈谈的。」
「嗯,我会在暗地里为您加油的。那么,大小姐,您接下来的预定行程是?」
「是呢,我去后头的练习场稍微流点汗吧。」
「我明白了。那么,晚餐准备就绪之后,我会前去通知您的。」
没错,只要让母亲逐渐地认同自己就好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自己肯定能让母亲回心转意。
回到自己房间的忒丝菲娅,快手快脚地换好运动服,趁着太阳还未下山,前往位于宅第后面的练习场。
那里是专为忒丝菲娅打造的练习场。虽然比不上学院训练场的庞大规模,不过里头也按照用途,另行划分成几个局部设施。
忒丝菲娅目前身处的场所,是用来反覆练习施展魔法的设施,有着相当充裕的场地空间。
除此之外,练习场里还有诸如剑术训练用的道场,又或用来锻炼实战身法技巧的小型设施。
顺带一提,这座练习场的大小约为五十公尺见方。其中一道墙壁的前方,设置了特殊素材制成的壁面,能够将魔法吸收进去,和军队所用的规格是一样的。
而在正面之处则设置了耐冲击的标靶假人。地面上可以看到直奔假人而去的一道白线。这是忒丝菲娅儿时辛勤练习留下的痕迹,魔法的波动和踩踏地面的脚掌,形塑出这道隐约可见的白线。因为忒丝菲娅曾经在此处做过无数次的练习,而每个准确命中标靶的魔法,都像是沿着这道白线前进一般。
她先是站在中间位置,让情绪冷静下来。在吐了一口大气之后,忒丝菲娅拔刀出鞘。
上次回家的时候,她也曾在母亲和榭路巴面前露过一手……展示自己进入学院就读的成果。忒丝菲娅展露出来的魔法,有着超乎芙萝婕预料的进步。在母亲面前的忒丝菲娅,总是会感到强烈的紧张和不安,因为到头来母亲都只会给出不冷不热的评语……不,给出尖酸刻薄的评语,所以她几乎已经不指望母亲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正因如此,前些日子母亲很罕见地称赞自己有进步的时候,忒丝菲娅简直是开心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