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这一点,我就称赞一下你的勇气可嘉吧。」
不过就算真有通往外面的密道存在,古铎曼的逃亡计画也已经彻底搁浅。因为失控而跑到设施外头的洋娃娃士兵,在六十对五百的情况下,终究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吧。古铎曼或许也很清楚这些事实,只是他已经没有在理会亚尔斯说什么了。
「我失败了吗……不,不可能有这种事情。我的研究可是得到某些人士的高度肯定。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的研究成果都是无可挑剔的。」
这段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独白,空虚地飘荡在变得一片寂静的研究设施里。
「不对……你那样连失败都称不上。打从你在活人身上划下手术刀的那一刻起,你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和『研究』两个字构不上边了。」
「闭嘴!!」
尽管古铎曼为此愤怒地高声咆哮,但是现状已经不言自明地说明了一切。只见他任由瞬间涌上心头的怒火驱使,伸出手来将案头的资料全都扫了下去。在四散飞舞的资料之中,有一本古书也跟着滑落到了地上。看到那本古书极具特徵的封面,亚尔斯不禁睁大了眼睛。
——《费格尔四书》的其中一册!?而且还是原书?这家伙为什么会有这本书!
记载着魔法精髓和魔物秘密的诸多古老书籍,是这个世界的珍贵资产。其中最为古老的便是《费格尔四书》。在军方提供的研究资料里头,也有《费格尔四书》的手抄本,可是就连亚尔斯手里也没有原书。更准确来说,《费格尔四书》的原书是否存在,一直是个令人怀疑的问题。虽然亚尔斯对《费格尔四书》颇有兴趣,但他在此之前别说获得,就连阅览原书的机会也不曾有过。尽管缺乏可信度,不过有部分传闻指出,《费格尔四书》原书所用的材料不是一般的普通纸张,因此直至今日也没有腐朽地保留了下来。
另一方面,亚尔斯方才看到的那本古书的厚重封面,其红黑色的材质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成分,而且有呈蛛网状的奇妙裂痕遍布其上。
——该不会真的是原书吧?
没错,由于《费格尔四书》的名头太过响亮,因此市面上充斥着原书的赝品,这也是它被人们称作「奇书」的原因之一。因为就连亚尔斯都无缘得见原书,所以普通人根本无从判别真假。如果那本书是古铎曼本人的收藏品,那么就算是伪书也一点都不奇怪,很有可能只是基于狂热的搜集癖而购置的赝品。
为了专心在任务上,亚尔斯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再次将视线转回古铎曼身上。
在古铎曼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强烈意志的光芒。
「是呢,正如你所说的……从成果上来说实在是糟糕透顶。」
垂头丧气的古铎曼已经放弃了抵抗。纵使他拥有无比优秀的头脑,但在洋娃娃军团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身为研究者且不具备魔法师技能的他,已经无法对亚尔斯等人构成威胁。在他沮丧颓唐的肩膀上,甚至飘散出一股彻底失败之人独有的愁云惨雾之感。
然而,在现场的所有人里,其实并没有人真正了解古铎曼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在古铎曼的内心深处,仍然有一团未熄的火焰。那既非憎恶,亦非怨恨,而是——令人难以理解的好奇心。那正是身为研究者——探求真理之人最后的存在意义,同时也是驱使他们前进的终极动力。
「但是……就只是从成果上来说不及格而已。要断言整个研究计画完全没有意义,显然还言之过早。」
古铎曼推了推眼镜调整视野,脸上掠过一种虚无缥缈的表情,看向亚尔斯说道:
「你刚才说过,我的研究连完成都说不上是吧?我必须订正你一点——所谓的『研究并未完成』并非既定事实,而是尚在发展之中,纯粹只是还没有完成而已。从这个层面上来看,你所说的确实没错。因此我决定进入研究的下一个阶段。单凭人类意志薄弱的血肉之躯,果然是无法跨越任何难关啊。」
打从两人照面以来,古铎曼或许还是第一次发出如此铿锵有力的声音。
「从这一刻开始,我的研究将提出新的课题。」
侧着身子的古铎曼,将一只手藏在了身后。而在他倏然扬起的那只手上,握着一个直到刚才都还不存在的东西。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握着那样东西的手,用力按向了自己的胸口。
「「「————————!!!」」」
「你疯了吗……!?」
古铎曼削痩的手掌握着一支枪型的特殊注射器,注射器前端已经刺进了自己身穿白衣的胸口。注射器的枪身部分是一个容器,里头装满了如紫黑色血液般的黏稠液体。
只听到注射器发出「噗咻」的干瘪声响,一口气将紫黑色的液体注入古铎曼的体内。
「托艾莉丝小妹妹的福,我的研究得以成形了。」
古铎曼的眼神恢复了些许冷静,整个人完全变了个模样,甚至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在他此刻的神色里,艾莉丝的确看到了过往在设施里认识的那个古铎曼。
「亚尔斯大人——」
「我知道,以垂死挣扎来说,是最糟糕的那一类啊。」
虽然亚尔斯嘴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带着怜悯的眼神瞥了古铎曼一眼,或许是因为他在古铎曼的身影里,看到了同样身为研究者的罪孽和悲哀。只是无论那种液体是什么东西,朝着胸口——心脏注入液体,无异于自寻死路。古铎曼若是能就此死去,确实能省下不少工夫,可是亚尔斯从对方的眼神感觉到,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落幕。
「嘎!!嘎哈哈哈……咕、嘎啊啊啊……」
脚下踉跄不听使唤的古铎曼,开始跌跌撞撞了起来,接着他弯下膝盖,用力撕扯自己的胸膛。只见他的眼镜掉落到地上,指甲深深撕裂了皮肤,变色的血液从伤口内侧泉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