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叶就是那种人;因为稻叶是那种非常能干、不需要特别为了关于自己的事情烦恼,总是会指出太一等人不对的地方,将大家带领到更好的方向的人这该不会其实是在无意识之中的严重刻板印象吧?
太一缓缓地开口,自己也感受到声音在颤抖着。
「稻叶……你……不要紧吗?」
「……什么不要紧?如果是说我的身体,只要再稍微休息一下的话」
「不是那样……我是说对于这个人格交换的状况。」
自己现在大概露出一副快哭出来,同时充满悲壮感的表情吧?太一这么心想。
对于这样的太一,稻叶忽然放松了脸部表情。
那是非常柔软且温柔、温暖又沉着、宁静且优雅的笑容。
虽然并非不会将感情表现在脸上,但稻叶平常给人一种彷佛戴着面具的印象,基本上只会露出表面范畴内的表情变化。那样的稻叶却暴露出充满漏洞、确实剥下了面具的真实面貌,当中大概有许多必须去洞悉到的重要事物吧。
然后稻叶说了:
「——怎么可能不要紧。」
果然没错。
的确,稻叶的话语当中一定也含有给太一等人的忠告。
但比起那些,她或许只是想要吐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吧?她会不会是想要坦白正因为聪明,才会面临到的不安呢?
稻叶曾说过这种状况相当绝望。
换句话说,就表示稻叶对于这种状况感到绝望不是吗?
但是太一即使听到她那么说,却仍然什么也没想到。直到稻叶变得如此遍体鳞伤为止,太一都被囚禁在「因为稻叶很坚强,所以不要紧」的幻想之中。
如同稻叶所说的,自己这个「爱自我牺牲的傻瓜」实在太迟钝了。稻叶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因为人格交换,还有无法察觉到这点的社团同伴的缘故。
比任何人都聪明的她,就是因为别人都知道她很聪明,才会无法被人了解她内心的脆弱。
这时,稻叶的表情瞬间染上了惊愕的色彩。
「等等……刚才的话不算数……忘了吧。」
为什么不算数呢?
「不……那个……所谓『怎么可能不要紧』指的是按照一般论点来看,在这种特殊状况下不可能无所谓的意思,可不是在说我个人会怎么样的问题喔。」
看到牵强地找着借口的稻叶,太一被迫了解到自己到目前为止,对稻叶做了多么残酷的事。
「因为人格交换而感到最痛苦的……不就是稻叶吗?」
就连这点都没察觉到,还说什么是同伴。
太一的膝盖猛然弯了下去,当场坐倒在地,他全身无力。
「看来应该不会……又交换了吧……啊~太糟糕了!果然今天状况不理想啊……竟然会对这种『敌人』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稻叶像是感到烦躁似地咬着指甲。
「对稻叶而言,我是……『敌人』吗……?」
「不是,我不是那种意思,你们——」
这时稻叶中断了话语,视线徘徊不定,可以清楚看出她的犹豫。
虽然稻叶无论想说什么都会说出口,却又并非将自己的心情赤裸裸地显露出来。
「——对我而言,你们是这世上最重要的『同伴』,所以是最大的『敌人』。」
这说不定是稻叶首次显露出来、平常绝对不会让人看到、非常重要的「某种东西」。稻叶的心门逐渐敞开,「敌人」这句话的意思是——
「那是什么——」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当稻叶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完后,便一口气关上正要敞开的心门。
「话都已经讲到这边……不应该说了就跑吧,稻叶。既然你说我们是同伴,既然你也愿意对我这么说,就让我也稍微背负一下你的痛苦吧,我不想看到同伴痛苦的样子啊!」
「那你就闭上眼睛吧。」
「不是那种问题吧?」
稻叶今后也打算一个人忍耐下去吗?
太一不可能容许那种事。明明太一都已经知道真相了。
闭上眼睛、逃开、蒙混过去,这样能得到什么?
因为问题已经存在于那里,所以必须去接受、思考,然后前进才行。
应该是那样才对。
太一将手放在膝上,站起身来。
「甚至无法互相传达像这样感到痛苦的理由,这种关系应该无法称为『同伴』吧。」
稻叶的脸彷佛快哭出来似地扭曲了。
「但是说出来的话……到时一切就都结束了……所以——」
「虽然我不晓得那是怎样的内容,但不可能因为那种事就结束吧,你可别瞧不起人了,稻叶。」
直到现在,太一才实际感受到稻叶理所当然地也是跟自己同年纪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