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戴草帽拿着捕虫网的孩子们错身而过。身穿慢跑服的大叔们在河滩上垂钓,西方天空有着高耸的积雨云。在这种细节周全到了极点的“夏季”风景之中,度过国中最后一个暑假的自己正在跑步。
又一次,梦见了那个夏天?
在意识角落模糊不清的范围内,廉也这么想着。梦见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不知道已经是重复几次的梦。宛如某种惩罚一般,纠缠地,无数无数次。
“瑞贵,跟我较量!”
在小仓库改造而成约莫七坪大小的道场中,瑞贵正在练习呼吸术的时候。一边戴着特制的面罩唱着听起来像是古董的演歌,一边伏地挺身,呼吸和声调几乎都没乱,瑞贵轻松地进行着伏地挺身。
“怎么啦?你呼吸真急促。今天女王出去了喔。”
“咦?真的吗?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不晓得。可能会很晚吧?因为她说要跟编辑讨论事情。”
虽然腐海女王是个极为吊儿郎当的人,不过对于徒弟的安全管理则是非常严格。女王不在的时候禁止练习对打,也禁止进入破烂山。以前破坏规定的时候,不但被使出足部四字固定技痛到昏倒,还禁止出入道场一个月。
然而,这一天的廉也耐不住性子。从早晨开始状况就非常好,有种呼吸和暗示可以发挥比平常好三成效果的感觉。虽然一开始是因为瑞贵的邀约才进行修练的,可是如今已经十分期待自己变得更强。怎么也等不到明天师父回来。
“嗯,那就规定不可以打头也不可以打关节怎么样?只要打到身体一次的人就赢了。这样的话应该就不危险了吧?”
“可是……”
“你怕输给我是吗?身为沙良瑞贵还会怕我呀。”
瑞贵的表情变了。
“廉廉你听过被虐狂吗?就是不惜打破规矩也想要别人弄痛自己的人。”
干得好。
两个人往废弃场移动。明明在道场里面就可以练习对打的。只是因为“很热”这个原因就转换场地,事后真是后悔莫及。为什么要换地方呢?为什么,不听女王的命令呢?
两人开始战斗。
战斗拖延得比预期还要久,原因在于不能攻击头部和关节的规定。瑞贵的呼吸法完成度远超过廉也,继续拖下去的话,廉也会耐力耗尽陷入不利。
焦急的廉也爬上破烂山,身处高处的人较为有利。瑞贵也追了上去。禁止进入的规定,已经从一头热的两人脑海消失。
瑞贵右脚踩着的二十吋电视,突然滑下斜坡。
瑞贵身体一歪。
好机会。
廉也一个转身,使出回旋踢。原本打算瞄准躯干部位,然而,瑞贵的身体却歪斜得超乎预期,回旋踢往瑞贵的左侧头部踢去。
廉也大叫“快停下来”。
对着梦中,那个两年前夏天的自己大叫。
快停下那一脚。快在千钧一发停止,停下来,停下来。求求你,快停下来……
几百个夜晚,可能都是如此希望的。
然后,今天愿望依然没实现。
踢中瑞贵头部的触感,传到了右脚的趾甲。瑞贵的脸因为冲击而扭曲,身体大幅倾斜。头部朝下,从无数电器制品和家具堆积出来的斜坡滑落下去。
“瑞贵!”
落到地面的瑞贵身体,丝毫不动。右脚和右手朝违反常理的方向弯曲。腹部横过一道深深的伤口,破掉的衬衫眼睁睁地逐渐染红。美丽的头发满是沙尘和鲜血,平日的光采完全不见踪影。
廉也恐慌至极。想要用手机叫救护车,却听到多达两次的报时。从道场拿急救箱过来,却不知该做什么治疗只能站着不动。就在他决定要扛着瑞贵跑到医院去的时候,碰到办完事情回来的女王。女王马上察觉事态严重,飞车送瑞贵就医。
瑞贵伤得极重。
尽管没有生命危险,但全身受了重伤。特别是被生锈铁钉划伤的腹部,据说会留下伤痕。而且还听说……瑞贵更严重的是,她可能会因为脊髓损伤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正常行动。
廉也不知自己要拿什么脸去面对瑞贵。该如何道歉才对,该怎么补偿才好,根本毫无头绪。即使到医院去,也不知道几次是在服务台就打道回府。
可是,没有道歉更让人感到折磨。
廉也竭尽勇气,敲了敲瑞贵病房的门。
“是廉廉吗?”
瑞贵躺在床上,只有头抬起来。头部覆盖着厚厚的绷带和弹性绷带,右手和左脚以石一膏固定,用器具悬吊着。
廉也像个傻瓜一样站着不动。
来此之前想到的认错道歉或慰问的言词,全部飞到九霄云外。平常老是生气勃勃充满精力的瑞贵,被绑在医院的病床上。瑞贵这悲惨的模样都是自己犯错造成的,这个事实深深击垮廉也。
“这是我第二次输给你。”
“咦?”
“我明明发誓不会再输了。终究,我就只有这么点能耐吧!”
瑞贵在说什么,廉也无法立刻理解。
那一天,成为女王徒弟时的记忆浮现出来,想通的一瞬间——廉也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