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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佐子阿姨的老家在静冈,为了赶时间,我不得不清晨六点出门。
换乘了电车和公交,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穿不惯的丧服令我浑身悲鸣。真佐子阿姨告诉我的,是她和年迈的双亲居住的老旧平房,我找到了相似的建筑,简陋的大门上挂着木质名牌,标有叫做门井的名字。无疑就是这里了,但我却找不到门铃之类的东西。
没办法了,“打扰了”,我高声喊道。
一位老婆婆出来了,带我进了家里。这就是幸的祖母吗?我试图想象她过去的面容,但皱纹太多,看不出来。
我被领进了房间,“真佐子阿姨不在吗?”我问道。她已经在前往火葬场的路上,我稍后和其他亲戚一起坐出租过去。
在摆着矮饭桌和电视的房间里,喝着婆婆端来的绿茶,我心神不宁地着时间到。婆婆笑呵呵地看着电视。她对我是怎么想的呢?正当我思考时,幸的祖父起来了。
他看见我,表情很是诧异。
“我叫盐津。”
我低头打招呼。
“哦,你就是盐津啊。”
他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我听说了。你相当喜欢幸啊。她曾经也很幸福吧。”
我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随后,真佐子阿姨的妹妹和她年龄尚小的儿子来了,参加者就此全部到齐。时间很紧迫,我们立即出发了。在玄关穿鞋时,婆婆问我:“念珠带了吗?”
告诉她我没带后,她把一串红豆色的念珠握在了我手上,叫我用这个。
“我自己有更棒的。里面还放着水晶哪。”
婆婆把夹杂有透明物的念珠拿给我看,微笑了起来。我看到挂在自己手上的念珠,想起了把幸从葬礼会场偷出来的那天,从她手腕滑落到草席上的那串。
我们分乘两辆出租车,向火葬场出发。出租车在田间路上摇摇晃晃,车里,幸的小表弟向母亲天真无邪地问道:“幸姐姐要被烧掉了吗?不烫吗?”
火葬场的四周都是田野。房屋由清水混凝土筑成,一进大厅,真佐子阿姨立即出来迎接。在她身后推轮椅的似乎是她单身的弟弟,他与其他人说话时表情很温和,但唯独和我打招呼时一脸冷淡。
接待室里,亲戚们开始聊天,我坐在一旁长椅上。不久,轮到焚烧幸了,我们在火葬炉前集合。
那里有一架台车,棺材在上面放着。身穿黑西服的员工打开了露出面庞的小窗,郑重地说道:“请作最后的告别。”
僧侣们念着经,诵经声中,身穿黑衣的人们一个个轮流望着幸的面孔,对她低语。阿姨的妹妹眼里噙满泪水:“再见了,小幸。”婆婆默默地数着手上的念珠。刚才还被僧侣和烧香台吸引的小孩突然“我要看我要看”地开始撒娇,阿姨的弟弟抱着他两腋举了起来。一看见死人的面孔,孩子便不吭声了。
为了不打搅他们,我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但受真佐子阿姨催促,我便最后一个窥视起她的面容。幸依旧是幸,和在我房间的时候丝毫没有改变。一个月以来我拼命维持的这副躯体,接下来就要被烧成骨灰了。
我退了下去,小窗被员工关上了。诵经声仿佛变得格外响亮,在朗诵声中,幸的棺材连同台车一起,被火葬炉吞没。
我们到了另一间备有简单伙食的屋里,等待焚烧完毕,大人们回忆起死者的孩提时代,谈论着。直到刚才还没流泪的老人们,眼里也终于溢出了泪水,“没想到会目睹孙女的死啊”。等得太久,小孩子坐不住,开始喧闹,母亲拉着他的手离开了房间。他们也聊到了师傅的事情,师傅没有意想中那么遭人厌,我稍稍安心了一些。
我无处可待,背对着亲属们,在房间角落的石油炉上烘着手。一边盯着喷吐热气的水壶,我一边想到,在这一分一秒之中,幸的皮肤和肌肉正在炉里一点点烧焦。
最终,焚烧结束,我们再次被叫到了火葬炉前。台车撤到了外边,幸在上面化为了白骨。她已支离破碎,不成人形。在我愕然之际,职员讲解道,由下身的骨头开始,头骨最后,都要收进骨灰罐中。
我们列在台车两侧,两人一组,用筷子将骨头一块块挑起。四周一片寂静,衣服的摩擦声,骨头间的碰撞声传入耳中,十分鲜明。
真佐子阿姨和她弟弟最先,她坐在轮椅上,筷子颤抖着,夹起近旁小小的骨头,她弟弟维持着骨头不掉落。两人用筷子把它缓缓地夹到空中,放进了骨灰罐里。
下面轮到了老夫妇,婆婆握着念珠,在遗骨前双手合十,之后和丈夫一同挑起了其中一块烧得焦黑的骨头。
接着终于该我了。婆婆将一根木质、一根竹制,长短不一的筷子递给了我,但我的手指没能自由动弹,把筷子弄掉了。筷子掉在了坚实的地版上,喀拉喀拉地弹了起来。
我慌忙弯腰拾起。以防再次弄掉,我紧紧地握住筷子,指尖僵硬。
我再次站到了台车前。骨头上还冒着热气,拂过脸庞十分温暖。似乎撒了香水之类的,有一股甜香,却掩盖不住骨头烧焦的干涩气味。她终于变成这样了。我不寒而栗,衬衫下流出了讨厌的汗水。
我的眼前是阿姨的妹妹,小孩已经寄放在了别处。她示意让我先选骨头。我点了点头,重新握好筷子,伸向了向台子中央看上去很好夹的一块,筷尖哆哆嗦嗦地抖着,难以夹稳,险些把筷子掉到台子上,我自己也被吓到了,慌忙收回了手。
我感到诧异的眼光一同聚集在了自己身上。拾拣幸的骨头,这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但我也无法逃走,只得干站在原地。
神经紧绷,眼前晃晃发亮,天旋地转。眼角变暖,一点点渗出泪水。哽咽涌上了喉咙,我紧紧抓着胸口,拼命忍耐着。胸中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