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新年到来,这一年终于结束了的感觉更为强烈。今年可真有够受的。遇见了师傅,遇见了幸,然后两人都死了。
一年前的除夕,我还是个普通大学生,对了,是在朋友家里打着麻将迎来的新年。
那群家伙现在肯定正聚在一起玩得开心吧。自从辍学之后,邮件和电话联系都彻底断绝了。在此之前,虽然不多,还是会邀请我一起喝酒玩乐。想必在他们心里我已经是过去的人了。
最后发来的,是问我为什么要退学的邮件。不久之前还来借笔记和资料,热情满满地声称无论如何都要毕业的我,突然间退了学,换谁都会感到惊讶。
对我来说则是理所当然的,有理由才会想要毕业,那个理由死掉了就只好作罢,但对他们而言,幸的事我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过,所以肯定会觉得我反复无常吧。
虽说如此,我也不可能告诉他们真相,到头来没有回信,就这么放着不管了。哦是这样啊,之所以断绝音信,是因为我无视了他们啊。
不过这样也好。我已经彻底在人生之路上落伍了,失去了打交道的价值,像以前一样去别人家玩也很为难。
话说回来,在那之后,芙美子没有去找警察吧。报了警的话我应该已经被逮捕了。这么看来,她放过了我,也可能是害怕报复。俗话说得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为了庆祝新年,我想要吹些气球做点什么。我踩在椅子上,在架子上找来找去,可买来的那么多,似乎在屋里堆满气球的那天用光,已经一个不剩了。
我只好放弃,但总想干点什么。于是开始了很久没练的哑剧,尝试着去摸看不见的墙壁,然而我果然太差劲,再怎么摸,也没有表现出那般效果。到底还是赶不上师傅的技术。我感到很空虚,在黑暗之中,蹲坐在了草席上,耳畔传来了扫去烦恼的钟声。这钟声,是谁敲出来的呢?
元旦和之后的那天我也一直窝在屋子里,依偎着幸的冷冻库度过。从早到晚地盯着这四方形的冷冻库,在我眼里冷冻库本身也开始变得可爱,这令我感受到自己精神的危机,加上空腹的缘故,三天以来,我新年第一次出了门。
虽说是正月,我住的这带一如既往的煞风景,但走到车站前,仍有华丽的装饰映入了眼帘。商店街的喇叭中流淌出活泼的笛声,休假中商店的卷帘门上也贴了印着门松的画。
天空虽然晴朗,大气却泛着灰色。我穿上往常的那件破旧大衣,围上扎得脖子痒的围巾,戴上了芙美子给我的手套。延伸向神社的路上仍有新年参拜的人影和卖甜酒的小摊。
我想吃一碗飘着猪背脂、味道浓烈的拉面,但想去的店都关了门,最后在麦当劳要了个汉堡凑合。我在二楼朝窗的座位,一边看着过往的行人,一边往嘴里塞着奶酪汉堡套餐,忽然睡魔袭来,险些一头栽进薯条里。
走出店门,寒风吹散了我的睡意。或许是在打孩子们压岁钱的主意,玩具屋仍在营业,我便买了些气球。这下我在外面的事已经办完,朝家里快步走去时,收到母亲的来电,手机震了起来。
母亲叫我新年回家里来,还要再商量将来的事,重复着已经结束了的话题。请原谅我吧,我向她道歉。我没法和你们打交道,很恶心。求你了,忘掉我吧,全当我不存在。接着趁母亲困惑的时候我掐掉了电话,关了机。
自己出乎意料的直率发言令我心跳加速,不过这样就好。成为陌生人更好。话说回来天气真不错。这么大的风,最适合放风筝了。
路过公园时,前方发现了眼熟的那个流浪汉。四目相交,我点头致意,正想就此走过时,他“喂”地叫住了我。
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声音极其低沉,瞪着我的眼神十分恐怖。我以为他想要为之前的酒道谢,但很快察觉到他眼中的敌意,心里一紧。我停下脚步,他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跟我过来。”他撅了撅下巴。
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看这气氛就算乖乖跟去也不会有好事。虽说我清楚这种情况下最好逃跑,可光是心里在想,身体没法跟着动。会被怎么样呢?明明是自己的事情,我却像看热闹一样起了兴趣。
我被带到了无人的小路上。呜哇,真有不祥的预感啊,我呆站着,立马就被抓起了胸口。
“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试着问道。
“少废话。”他怒吼的同时打了我。
头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过去经常被打,我以为习惯了就没什么大不了,轻敌了。他的拳头比预想中要强烈得多,才吃了一拳我就已经头晕眼花。
原来大人间动真格打架这么疼啊。小时候我对殴打自己的大人恨之入骨,不过现在想来,或许他们手下也留了些情。
正考虑着这些时。
“喂,少给我嚣张。”
男人怒吼着。好像又得吃一拳。我想要招架,可手脚不听使唤。
结果又吃了一拳,蜷缩在地上,又被踢了一脚。拿手护住身体已是极限,我感觉自己要被杀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原因都不清楚地在道歉,但对方却充耳不闻。
“一个小屁孩还嚣张的不行!谁要你施舍了!”
是之前送酒的事惹他不爽了吗?或许他觉得受到了侮辱。可我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觉得亲切才去亲近的。
尽管想要解释,被踢到了侧腹,连正常呼吸都无法做到。我被狠狠地踹了一番,不住地咳嗽。
“路上要是再碰见,可别跟我对上眼。绝对别看我,看了就弄死你。”
抛下了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