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里,可以俯视到之前所说那散发恶臭的河流。天亮之后,肯定就能清楚地看见灰色的浑水蜿蜒着流向远方吧。
我靠在窗边的椅子上,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呆呆地眺望着远方。
河上架着几座桥,夜这么深了,依然有行人徒步度过。那人穿着黑黑的衣服,缩着脖子御寒,是要去哪里呢?
日期很快就要更新了。照这么看来,那人将会走在路上迎来新的一年吧。
兴许是错觉,除夕的夜晚,似乎要比平时安静。我难以入眠,不是因为要迎接新年,而是近几天生活彻底乱了套的缘故。
为了节省光热费,我没有开暖气,而是裹在了衣服里。最近饭也没怎么吃,不单是为了节省,也是嫌出门麻烦。现在虽然也空着肚子,但我没有任何食欲。
这几天,累人的事情太多了。发现了堀田婆婆死去的我,其实本想当做没看见,但到头来还是联络了警察。
放着不管也迟早有人会发现,虽说是堀田婆婆,害她腐烂了也有些可怜。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她藏进幸的冷冻库里就可以免掉麻烦了,但这毕竟不可能。说到底,不管什么都冷冻起来保存就好,这简直是勤俭持家的主妇的想法。那里是只属于幸一个人的地方。
警察很快到来,向我听取了情况。堀田婆婆这事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便如实地回答了。
据说死因果然是前几天脑袋受到的打击,什么一点一点的出血压迫了大脑之类的。既然如此,出拳的那位冷血大哥就是殴打杀人了。也就是说,这是起伤害致死事件。唯一目击到犯人的我,光是当天还不能脱身,第二天还得去别的刑警那里接受问询。
那天坐出租车前来的二人组,都是没有什么好描述的平凡男人,本想着会是像可伦坡或古畑任三郎那样有点怪癖的人,我有些扫兴。
万一是在我的房间调查情况,该怎么是好?我忐忑不安,但最后却是到附近的咖啡店里喝着茶调查。年长的那位叫做中岛,年轻的叫水木。
中岛先生隔着桌子与我相对而坐,和他严谨的外表相反,嘴里飘着一股口臭。但他本人却似乎并没有察觉,满脸笑容开始了问询。
“盐津功平,二十一岁,无职,没问题吧?”
“是的。”
“生活费是怎么挣的呢?”
“前不久还是学生,刚刚退学,正准备找工作。”
“原来如此。”
提着问的中岛先生身旁,水岛先生正积极地记着笔记。自己无职的身份被警察记录,令我有些不舒服。
“请问,我的履历之类的,和这事有关系吗?”
“这起案子可不小,你毕竟是第一发现人,身份必须得查清楚。”
“是在怀疑我吗?”
“不,那倒不是。只不过你是证人,要问你些问题而已。”
然后中岛先生点上了烟。
“那么,能请你回想一下那天的经过吗?”
那天,指的是堀田婆婆挨打的那天吧。事件发生的时间段、打人男子的长相、以及修理的车的特征之类的,昨天我已经陈述过概要了,今天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没错。”
“然后堀田女士看上去身体不适,你就把她带到医院去了是吧。”
“是的。”
“她本人并不情愿,你说服了她才带她去,但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我听说脑袋一旦被打,就算当时没事,之后也会发生问题,就很担心。”
“也就是说,是因为担心才把她带到医院去的。哎呀,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青年啊。最近的人总是对别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能像你一样这么亲切的话,我们的工作也会少很多呢。”
他是抱有疑问才会这么说的吗?抑或仅仅是客套话呢?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怀疑了。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你心虚,杞人忧天而已,打消了多余的疑心。太过小心反而容易自讨麻烦。
中岛先生继续不停发问。在和刑警对话的过程中,我想到,干脆把我的房间里现在有一具尸体的事坦白出来怎么样?
一想象他们惊讶的样子就觉得有趣,但光为了有趣就付诸行动,那是自暴自弃,当然我没有说起这件事,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
说起来,我从警察言语中隐约感受到了对自己“无业青年”这一身份的不信任与厌恶,原来如此,自己真的成为受人鄙夷的人了啊,我有了这样的实感。这就是无业游民的洗礼吗。肯定是被当成犯罪预备军一类的了吧。
我和堀田婆婆一起去医院的事,诊查的医生似乎已经在事后作过证了。医生好像说我是个亲切的好青年。当时在医院里,我对堀田婆婆有那么和善吗?我十分疑惑,但自己有时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表扬,这次可能也是不经意间撞了好运。
或许是这个缘故,关于医院方面的问题很少,案情调查安然无恙地结束了。
“想必以后也会有机会再见,届时也请多多指教。”
说完刑警们便回去了,调查有进展了说不定还会再来找我。看情况,说不定还得作为证人出席审判吧?
这下可麻烦了。堀田婆婆真是的,死了还这么难缠。
发呆的时候,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钟声。一定是除夕的钟声吧。我想起不知何时,和幸说好了要一起去撞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