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无菌室里头发脱光的孩子聊天、给无法下床上的孩子枯枝般的手里递上师傅做的气球等等,这些我全是初次体验,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了。
走访完所有的房间,当天的工作就结束了。换回原本的装束、离开癌症中心后,我向师傅说道,
“世上真有孩子每天都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度过啊。哎呀,我真是吃了一惊。公原先生作为人生的长辈,是想要让我见识这些才带我来的吧。”
映入眼里的尽是离死不远的孩子们的身影,我的情绪糟糕透顶。就算看见,也为他们什么都做不到,这令我很不痛快,涌起一股无名火。虽然不是想排解这份忧郁,我却故甚其词地夸起了师傅。
“没错吧?我大中午毫无斗志地在公园消磨时间,你很担心,才想到让我接触这些拼命活着的孩子们吧。尽管不给时薪令人火大,不过也还是有好处的嘛。”
“嗯,啊,差不多吧。”
师傅似乎并没有注意我讥讽的态度,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很快又聊到了别的话题上。
“话说回来,工作结束了,去喝点酒舒服舒服,潇洒一把不?我请客。”
“诶、啊,好的,我都行。”
“是吗,那就好。很有意思的。”
他抿嘴一笑。
我和这大叔两个人去喝酒,到底哪里有意思了?然而实际却并非如此。
那时师傅带我去的是家梦寐般的夜店,年轻女孩穿着内衣坐在身旁,又是斟酒又是倾听我们扯些蠢得没边的大话。师傅说,他从癌症中心出来后,总是会到这里来放松。原来如此,把因病受苦的孩子们逗乐了之后,也要让自己快活快活,来保持内心平衡是吧?我点头说道。才不是这样,只是放松而已,别说傻话了。师傅一脸不爽地回答。
时间尚早,除了我们,店里没有别的客人。玻璃球在天花板中央转着,往昏暗的店里投下白亮与粉红的光,营造出僻静的氛围。
一入座,立刻就有两个露着肌肤的女孩凑了过来。师傅连杯子都没碰,就盯起坐在身旁的女孩白嫩的胸口,上次做是什么时候啊?说着这一类的话,开始贪婪地享受。
机会难得,我也得放松放松。便想试着和身边的大胸妹说上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沉默了半晌,对方向我搭起了话。
“客人您真年轻啊,是学生吗?”
“是、没错。”
“真的吗?说不定和我年龄差不多呢,表情真可爱。”
“哪里哪里。”
“我来自福岛。您是乡下的哪里来的吗?”
“我是从关东来的,关东的神奈川。”
对话上感觉被彻底打败了,那至少别的方面要扳回来,我便紧盯起她裸露的大腿和肚脐一带,她娇羞地扭开了身体。哦,原来如此,这样啊,是这么回事啊,我念叨着点起头时,师傅对我说道:
“喂,有意思吧。”
“还行。”
“是吧,今天我就是为这个才带你来的。”
师傅嘿嘿地笑了笑,回到了放松工作当中。
我一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为这个”叫我来,总之当时的这件事成为契机,我开始给师傅打下手、跟他学起了哑剧和气球。大概是在人性卑劣的地方上和他产生了共鸣吧。
在陌生人面前制作气球、给师傅的表演帮忙之类的,真是有趣啊。好想让幸也见识见识我和师傅两人工作时的样子。她说师傅的表演她只看到过几回。想必是在女儿眼前表演会害羞吧。他意外地也有腼腆的一面。
我跟着师傅去了形形色色的地方。除了医院,还有养老院和特殊教育学校之类的,也被叫到过与我曾呆过的那个相似的儿童养育设施,参加义卖活动。那里有坦率表示开心的孩子,也有像我一样乖僻的家伙。
我太了解这类孩子的行为了。这边一做点什么,他们便远远地摆出毫不在意的表情。既然如此那赶紧去别的地方多好,可他们却不走出视野外,偷偷地朝这边瞥来瞥去。
实际上好奇得不行吧。心思一点也藏不住。我小的时候也这样。
窗外传来了堀田婆婆尖锐的声音。又跟路过的人顶上了吗?这么冷的天,真是辛苦了。堀田婆婆太过亢奋,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该不会是跟我有关的事情吧?我停下拧气球的手,试图打探状况,可还是听不清说的什么,不过似乎并没有在针对我。听得见回话的低沉男声。真是可怜。
同设施里的孩子见面时,我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刚进宿舍不久的我,无论干什么都常常惹人发火。
虽然惹出过各种各样的麻烦,最多的情况还是因为捡来动物而被骂。野猫、野狗,还有从巢里掉出来的小鸟之类的,总之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捡。
然而,再怎么训斥我也没有停过手。当时我不在乎惹别人生气,也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坏事。可能是有些愚钝吧。
宿舍里除了我也有好几个这样的孩子,于是,新动物接二连三地到来。最后有了多少只来着?幼小一点的动物被附近的人家领走过,宿舍里也有孩子在夜里偷偷杀死它们,所以总数或许没多大变化。在这当中可能保持着某种平衡,在我来之前,宿舍里已经养了不少动物,离开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多。
就这样,我把各种各样的动物带进了宿舍,但其中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条叫做卡儿的大白犬。
建筑工地的木匠喂了它吃的,捡来之后,给它起名叫carpenter,然而谁都不愿叫这么长的名字,只叫它卡儿。
刚来的时候它很小,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