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像是安心、又像是悲伤的复杂表情。
看到这副容颜,我想起了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
“所以说,当时我看到师傅下半身什么都没穿,就打算给他穿上内裤。结果这时候你来了。所以说那个,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作为弟子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原、原来如此。”
她好像回忆起了那副场面,垂下了头,脸颊有些泛红。
“那就这样吧,再见。”
我动身准备就此回家,可走了没几步,回头就看到她掩面而泣。和我说话的期间一直都在忍耐,但已经到极限了吧。
这附近的治安可称不上好,不能把年轻女子扔在这儿独自哭泣。
我立马折返,迷茫了半天不该如何是好后,最终掏出了兜里的气球。那是用来做花式的红气球,我将它吹鼓,吱吱地拧着,她诧异地抬起了头。我做了个之前本想给师傅展示的小熊,送给了她。
女子一脸呆呆的表情。在帮师傅工作时,对那些被小丑怪异的形象吓哭的小孩,师傅就像这样送一个气球给他。之后大多数便不哭了,可果然大人和小孩没法同等对待。
要是能说些中听的话就好了,然而我没有这般伎俩。当初要是跟师傅学了点花言巧语该多好啊。我无言地在原地站了半晌,刚开始后悔应该少管闲事老老实实回家的时候,一直盯着气球的女子开口了。
“这是……爸爸教的?”
我点了点头。结果,她面庞开始哆哆嗦嗦地颤抖,又一次哭了出来。这回几乎能称得上是嚎啕,我本打算帮她,却害她哭得比之前更凶,越发没法抽身离开了。
路过的人们向我们投来了怀疑的视线。每一束都使我的心情更加糟糕,对此丝毫没有自觉的她依然在哭个不停。
都有人为自己的死伤心到这种地步了,那我不为师傅难过也没问题吧。真是谢天谢地,我暗自感谢着女子。倘若只有我一个人,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的悲伤方式太过寒碜,没有信心独自支撑故人的死。
不久,哭声停下来后,她无数次“非常抱歉”地鞠躬赔礼。于是我“彼此彼此”地回答道,相互留下了联络方式。
她叫做公原幸,记下之后,我的电话簿中便列着这对父女的名字。
我熄灭了火,把打火机放回兜中。接着去了趟便利店,买了四袋碎冰。
走出便利店,朦胧的天空中浮现着阴云笼罩的月亮。看不见星星。这一带大气污染很严重,若非天气格外好,就没法看见星星,能见到的也只有最明亮的那几颗,真遗憾。
不光看不见星星。无数电线纵横交错在东京的天上,每当我抬起头,总会觉得自己在巨大的茧里呼吸。
以前和幸聊的时候,她似乎说是像在蜘蛛的巢底下来着?还说自己想象有一只大蜘蛛藏在某个地方,时不时地抓人来吃。少空想点这些惊悚电影一样的东西,对精神健康不好,我皱着眉头告诉她。
街灯稀疏,道路昏暗。我听见某个巷子里野猫的撕斗声。不知是谁家的厨房飘来了那不勒斯风意粉的香气。被这香味勾引过去的,是附近常见的那个流浪汉吧。
因为碰面太过频繁,我有些在意起他。两个多月前来到这附近的他,似乎已经在别的地方积累了经验,头发和胡子都放着不剪,打从一开始就是个老练的流浪汉。
这么冷的晚上还在外面徘徊吗?我看向他,对上了视线,他不爽地转弯走了。
看到他这幅模样,我再次确信了有墙和天花板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只要有房子住就算幸福,师傅也常这么说。
过不了多久自己一样得去讨饭了,横尸街头可是我的梦想,师傅如此笑着自嘲过,可最终却死在了草席上,他本人会怎么想呢?
师傅恐怕是想在远离家庭的地方,当着无处扎根的人过活吧,人生还真是讽刺。师傅死的那天,仿佛交接一般,我与他的女儿幸相遇了。后来,葬礼期间也见到了他的妻子。到头来,他的后事只得交给血亲处理。
作为年过六十的师傅的妻子,她很年轻,可能还没到五十吧。至今仍然十分美丽,然而却坐着轮椅。似乎是腿脚不方便,没办法走路。看见她时,师傅和家里保持距离,而又不肯说出详情的理由,我多多少少想象得出来了。
夫人和女儿幸两人,居住在千叶的小区中。葬礼的第二天,我被邀请到了那里。师傅死前我与他走得最近,加之还是遗体的第一发现者,葬礼的嘈杂上多有不周,想要重新向我道谢,她是这么提议的。
我进到家中,幸去了厨房泡麦茶,我挤着很小的桌子和夫人面对而坐。门牌上写的是公原真佐子,肯定是她的名字吧。
夫人虽然美丽,表情却很阴沉。葬礼刚结束不久,脸色差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不知是因为装束打扮,还是言谈举止的神态,无论如何,我都想象不出她开朗的样貌。说的话也句句像在抱怨,一对一的面谈令我难以忍受。屋里的装潢也一样,令我不想再呆下去。
风扇喀拉喀拉地摆着头。鸭居、隔扇、墙纸,还有家具,无不是老旧的。盖在搁板上的罩子似乎是为了活跃气氛,用了涂得黄粉相间的花哨布料,却反倒倍显穷酸。屋里找不到娱乐或展现生活宽裕的东西,充其量只有电视而已。唯独它崭新得奇怪,仿佛是在显示生活中看电视占的比重,越发令人压抑。这是间不存在梦想或希望的屋子。
很快幸就端来加了冰的麦茶,我啜了一口。夫人没有拿起杯子,而是默默地低头盯着。幸坐在了她身旁,微笑着。我想起来了,葬礼的期间她也是这样,一直待在母亲身边。
“这次的事,丈夫给您添麻烦了。”
她低声说道。
“哪里,也请您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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