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信地笑著,继续说:
「草壁先生怀著强烈的兴趣,出席这次的讲习会。不过,你看起来不像其他参加者,想让死者复活,与他们交谈。刚才我也说明,不管任何人,只要失去心爱的人,一定都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果是他,会怎么做?』比方失去伴侣的未亡人,遇到再婚的机会,应该会想问:『只有我再次得到幸福,可以吗?』」
我听见有人喉咙作响,是草壁。我一口气深入对方的阵地:
「草壁先生还很年轻,假若你正面临人生歧路,希望某人推你一把,与『数位双胞胎』对话,应该会很有助益。」
「希望某人推我一把……?」
他略带颤抖地回道。
「草壁先生心中也有这样的人吧?像是挚友、恩师……」
然后我热切地说:
「或是情人。」
草壁的眼神大大地摇晃,倏然望向我。
原来如此,他失去的是情人。
备受瞩目的新世代指挥家,于五年前的公演失踪,当天不在日本——一切似乎快串联起来。对方在大海的彼端,而草壁没能见到那个人的最后一面,是吗?
不,等等,我转念一想,认识的音乐家曾大发豪语,表示就算遇到父母的葬礼,还是会选择登台演出,草壁一定有别的理由……
我在脑中组合话语,想刺探对方的真心。这时,坐在旁边的曼波鱼交抱双臂问:
「『凯伦』安装的人工智慧程式可以信任吗?」
「当然,因为不必思考Frame Problem——框架问题。」
「框架问题?关于人工智慧,我只知道御茶水博士17,能不能说得更浅白一点?」
草壁动摇的眼神移向曼波鱼。这样啊,他还没完全信任我。我察觉曼波鱼的介入是伸出援手。把他逼急也得不到答案,而且这刚好能赶走变得沉重的气氛。
「举个知名哲学家用过的例子。我们隶属的NPO法人的代表,我都叫他『社长』——社长总是拋开工作,沉迷于用携带型游戏机搜集宝可梦,连非常稀罕的怪兽都搜集到手。」
「那相当辛苦呢。」曼波鱼板著脸帮腔。
「其实我也在搜集,所以很想要社长的纪录档。我打算用偷的,但不想留下证据,于是制作一个搭载人工智慧的机器人,派它去偷。假设这个机器人叫『框架一号』,我下令『去事务所把游戏机拿来』,『框架一号』十分优秀,顺利执行任务,可是社长为了安全,在游戏机上设置限时炸弹,在某些条件下会引爆,导致离开办公室的『框架一号』爆炸。」
「与其被人夺走,情愿自行毁掉,跟恋爱一样。感觉是社长会干的事。」
曼波鱼托著腮帮子,一一为我补充安装虚构炸弹的理由。
「……这件事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框架一号』虽然理解『取出游戏机』的目的,却无法理解附带的状况『拿走游戏机,等于拿走炸弹』。」
草壁的脸上浮现理解的神色。
专注说话的我摸来纸杯,喝一口茶。
「为了达成目的,我开发能够考虑附带事项的人工智慧型机器人『框架二号』。但二号进入事务所,来到游戏机前,却停止动作,于是限时炸弹启动,二号爆炸。因为二号开始思考和引爆相关的所有附带事项发生的机率,像是『移动游戏机,上面的炸弹就会爆炸吗?』、『必须在移动游戏机前,先把炸弹移走吗?』、『有没有其他陷阱?』、『这个游戏机是真的吗?』,根本没完没了。这些问题多达无限,要考虑完全部因素,需要庞大的计算时间。」
曼波鱼露出傻住的表情,「一口气变成废物机器人。」
「会愈来愈没用。」
「什么意思?」
「我心想,这次一定要达成目的,开发出不会考虑无关问题的改良版人工智慧型机器人『框架三号』。但三号还没进房间就停下。因为三号在进入房间前,为了列出与目的无关的事项,陷入无止境的思考。理所当然,与目的无关的事项多不胜数,若要全部纳入考虑,需要庞大的计算时间。请和一号比较看看,三号连事务所的门都跨不进去。」
听到这里,草壁总算开口:
「框架问题,是指必须预先设定好思考的框架吗?」
我欣喜一笑。这个人果然领悟力很强,即使是专业领域以外的事,也能够彻底吸收。
「没错,所以人工智慧的运用才如此困难。人工智慧与人类比赛的例子,想必你也听过双陆棋和西洋棋的对奕,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凯伦』……」
「他能做到的沟通,仅限于透过邮件、部落格、脸书等社群网站累积的话语,因此不符合框架问题。将输入的问题依词节细细分解,如果把此一过程称为『分析』,就是将分析后的文字串累积起来,再利用这个字库进行『学习』、『计画』、『产生』,然后输出。」
接下来是『凯伦』的关键部分,我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还记得我用日记来比喻吗?平常我们输入的庞大数位资讯里,包括『日期』和『时间』等等。『凯伦』安装一种程式,可根据日本全国过去的天气资讯,分析输入的文章如何受到天气左右。除了天气以外,也可依一年中的特定时期、时间带,来选择心理层面的词汇。」
我滔滔不绝,就好像『凯伦』的制作者灵魂附在我身上。
「下雨的日子,恋爱的情绪特别高昂;季节交替的时期,情绪则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