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气,搞不好还是国中生。
店员想先包装衣物,我礼让说:「我等一下没关系。」
少女泫然欲泣地行一礼,双手接下看起来很结实的大纸袋。她珍惜地把纸袋紧抱在胸口,也不仔细看路就往前冲。我刚想著「她没问题吧」,春太气喘吁吁地进入店里,不出所料,少女迎面撞上去。
春太像殉职的刑警般无力倒下,少女则虚脱地瘫坐。我搭住她的肩膀问:「有没有受伤?」幸好春太的身体成为缓冲垫。少女赫然回神,往后跳开,一个劲地赔罪:「天哪,我怎么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常有的事,不必担心。如果你觉得抱歉,帮我抬那只脚。」我抓起春太的一脚,挟在腋下。
「啊,好。」少女不知所措,但还是照著做。
一、二、三,我们拖著春太,离开精品店。
来到较宽阔的人行道,我得知少女的纸袋装了什么。袋里只有一个模型盒,外面画有战车,印著看起来很难的英文。是以色列军方的知名战车,梅卡瓦1/35模型,适合高级玩家。
「很、很恶心吧?」
看著少女羞怯的模样,我窥知她为这渺小的嗜好,遭周围的同龄少女以怎样的眼光对待。
「才不会。」我摇摇头,发自内心说:「换成是我,根本不可能组合这么精巧的模型。」
「大、大家一开始……都、都觉得有趣……会这样说……」
「就是啊。」
「今天也一样……我本来……没打算买……房间的壁柜里……还积了四十盒左右……」
话题似乎逐渐失去脉络,什么叫「积」?我小声问瘫坐在旁边的春太,他应道:「意思是都没拆吧?」然后,他带著叹息补充,少女恐怕是货真价实的模型宅。照这个速度下去,在成年前,她的房间就会先被模型塞满。
少女垂著头,吸吸鼻涕。「大、大家都像这样……一个个远离我……。我、我怕得连对学妹都不敢讲。听、听说做模型很流行……可是,我身边没半个人玩……我好纳闷大家、都躲在哪里……」
我不禁同情起少女。「世界这么大,一定会有你的同好。春太,对吧?」
「我可不认识。」
「对了,之前很照顾我们的仓泽乐器行老板,不是说女儿迷上做模型吗?」
「……那是我。」
我和春太都瞪圆双眼,连忙问:
「你就是那个上小学时,暑假的自由研究主题选择拆解长笛的女儿?」
「呜!我爸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说出来……」
不论对方年纪比我大还是小、是什么身分,我发现聊了这么久,居然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穗村千夏,跟我一起的是上条春太,我们读南高二年级。你呢?」
「我是仓泽步美,读三中。」
「三中?三中的几年级?」
「三年级。」
我和春太一起抓住她纤细的肩膀,几乎同时问:「你高中要考哪里?」「你打算上哪一所学校?」
她慢慢抬头,嘴唇微微打开:「两、两、两位以后会是我的学长姊,虽、虽然也要我考得上南高……」
我目不转睛地看著她,压低声音问:
「抱歉,问个奇怪的问题。」
「奇、奇怪的问题?」
「你可以当我是问怪问题的怪学姊。」
「呃,不,哪里……」
「拜托。」
「啊,好。」
「进南高后,你决定要参加什么社团了吗?」
「咦?」
「放心,这不是操之过急的社团招募。」
「………」
「抱歉,我好像还是问了怪问题。忘掉吧。」
「管、管乐社。如、如果没有长笛和模型,我就什么都不剩。」
短暂的沉默后,在杂沓的人声中,我听见春太的呼唤,赫然回神。
「小千?」
我应该要开心得跳起来,却无法打心底高兴,不禁感到困惑。我觉得呼吸有点困难,瞒著两人悄悄深呼吸,总算发现胸口疼痛的原因。
没办法永远维持现状。高中时光不断流逝,我、春太、马伦、成岛、芹泽离开后,仍会有新的学弟妹出现,继承我们。再也不会像去年春天那样,不断想著:大家都躲在哪里呢?明年片桐学长的妹妹会入社,南高管乐社这艘船一定会愈来愈大。即使有什么是我们这一代无缘目睹的,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学弟妹一定能亲眼见证。
然而,我的心中某处,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春太向仓泽说明:「我们是南高管乐社的。她吹长笛,我吹法国号。」
「原、原来是这样。」
微风吹拂著我,表情恢复明亮:「是的,对不起喔。」
「为、为什么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