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音乐准备室传来的变化。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有人敲出准确节拍与音高。四分音符、八分音符又连接十六分音符,节奏不断加快。接下来咚咚咚、咚咚咚……三连音、六连音、双点。安静片刻,咚咚、咚咚、咚、砰咚咚咚……他按基础练习敲谱。同时左手跟右手敲出平均的鼓声很难,明显听得出其他选择打击乐器的一年级生都拼命想追上他的程度。
没错,那人就是桧山界雄。
界雄回到学校,正式入社了。他将长发挪在脑后,跟初次见面的时候相比,脸色已经好上许多。为了弥补两年的空白,他每天都面对着节拍器,用鼓棒敲自己作的练习台,无论两小时还三小时,他都能持续这种近似单调无聊的练习下去。我坦率地敬佩这份强大的耐力,甚至很不好意思自己学的是好懂的长笛。
界雄刚入社时,春太、成岛跟马伦都带着在意得不得了的神态偷看他练习。打击乐器是管乐的心脏。若正式上场的合奏发生意外,唯有打击乐器不能乱了手脚。有时,打击乐器的一敲甚至足以拯救乐团的困境。
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对界雄在意得不得了,那就是芹泽。
她依然跟管乐社保持距离,不过偶尔偷偷出入音乐准备室,界雄的基础练习谱就是她给的。我有一次坏笑着拉住她的制服,她隔天就带着闹别扭的表情扔给我一个奶油面包。她瞧不起我吗?不过,我会吃就是了。
总而言之,新成员加入了,我们开始朝着夏季的正式上场助跑。我们正累积全力奔跑的能量,不留下任何遗憾。对我、春太还有片桐社长来说,去年由于社员不足,我们连参加大会预赛都做不到。今年就不一样了。
……但以一个意外的形式,一件让我们受挫的事情发生了。
放学后,一幅陌生的光景出现在音乐教室。
教务主任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那原是草壁老师的位置才对——
下午六点后,指导老师不在就不能逗留校内,所以我们紧急拜托教务主任过来帮忙。除了管乐社,教务主任还挂名数个文化社团副指导老师。
众人视线不安地集中在教务主任的脑袋。教务主任戴着假发,这是学校史上最大的禁忌。就连毫不在乎这种事的马伦,也对一年四季都只穿有扣衣服的教务主任抱有纯粹的好奇心。
今天一早就断断续续地放晴,整日吹着闷热的风。虽然很想打开校舍四楼的音乐教室窗户,不过令人心惊肉跳的教务主任让大家坐不住。片桐社长连忙关上窗户,主任便从怀里取出扇子扇起来。
「他一定希望别人说破假发的事吧,一定是故意的吧!」假发连在扇子的风力下都会轻轻飘起,一年级的低音长号手后藤泪眼汪汪地抓狂。
假发没有错,也没什么好奇怪。问题在于假发明明太不自然,有时都歪了,当事人却相信这件事绝对没曝光。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大家觉得呢?
音乐教室的拉门应声敞开,成岛一手拿着录影带走进。那是自选曲的示范演奏录影带。接下来所有人要一边看谱一边看影片,加强演奏印象。
一年级准备好录放影机的台座,片桐社长摆着一张苦瓜脸,用遥控器播放录影带。
「教室好闷热。」用乐谱当团扇扇风的成岛嘀咕着。她平常绝不会做这种事。
「藤咲高中好像都在开冷气的音乐教室中练习。」马伦叹着气。
「真好。」一位社员显得很羡慕。
「毕竟是一大堆有钱人的私立学校。」另一位社员说。
「国王长了驴耳朵……我不行了,我可以去厕所喊几声再回来吗?」亢奋的后藤独自迎向情绪的高峰。
音乐准备室隐约传来界雄不间断的鼓棒声。他不打算参加今天的影片观赏会,径自将抹布铺在练习台上敲个不停,似乎想反复练习到身体记住。
影片播放到一半时,教务主任梦起周公,前后摇晃起来。他身体一摇一晃的节奏逐渐跟自选曲的节拍同步。
「……可恶,他到底来做什么的?」片桐社长说得很焦躁。
「他干脆就这样一路梦到史前时代算了。」成岛的心情也很糟。
「别这么说,主任是人格高尙的好人。」马伦试图安抚两人。
教务主任的假发滑了下来,一年级生发出尖叫。
大家都无心看影片,一早就精神散漫,缺乏紧张感与规矩。这样不行。明知道不行,我的视线也同样离开乐谱跟录影画面,脑里如一团糨糊。春太坐在音乐教室角落,完全心不在焉。
原因不是教务主任。
昨天草壁老师因为过劳而住院了。我听说每所学校的年轻老师都会被迫揽下学校种种杂务,负担繁重。但我这次才知道草壁老师四月起就没休过假。
基本上,我们学校周日没有社团活动,不过部分运动社团是例外。管乐社也搭了这些例外的便车,硬在周日加练。我们被称为弱小管乐社,只能靠练习来弥补和强校的差距,而成岛跟马伦也很在意他们回归管乐前的空窗期。仔细想想,草壁老师在假日也一定到场指导,从未仅留我们在周日的校园。每当拜托老师,他就会毫无不悦之色地指导我们个人练习,也会每天细看大家纪录笔记的乐谱,改变教学方式。实在非常伟大。
我们或许太依赖草壁老师,太倚仗他了。我们很沮丧,讨论了一番改善方法。而今天午休,一通指名找片桐社长的电话打到学校,让我们得知意外真相。
对草壁老师负荷量下致命一击的,是来自藤咲高中的紧急求助。得知他们的困境,草壁老师才会陷入无法拒绝要求而兼任两校指导的窘境。
「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当片桐社长的视线落上手表,众人各有不同的表情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