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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梯子爬上去,探头看见春太——上条春太的背影。
春太现在还叫我小千,他到六岁都住在我家隔壁,是与我在高中重逢的童年玩伴。此外,他也是让濒临废社的管乐社重振的另一位功臣。他放着右手的喇叭口朝着我。我用不输法国号的音量呼唤春太,但演奏没有停止。我再度呼喊,然而毫无反应。
他真的没听到吗?我脱下一只拖鞋,用力高举过头。
春太迅速转过身,演奏就此停止。
什么嘛,看来拖鞋尖映在擦得亮晶晶的法国号铜管上了。
「结果如何?」
春太过来朝我伸出手。他自然做出这种不像时下高中生的动作,让我满心佩服。我抓住春太的手,站上楼梯间顶。一阵风从下方吹过我们两人,也吹乱了我的头发。我一只手按住发丝。
「……小千?」
春太的声音成了耳边风。我环顾四望,屛住气息。光是登高几公尺,天空就如此靠近,令人惊叹。宁静的校舍,湛蓝的天空——我好像漂流到小小无人岛。
我回神后注视春太。「完全不行。」
「不行是哪里不行?你究竟用什么方式招人?」
我的那份失态就算撕烂嘴也说不出来。
「我说,现在加入的话,所有人都能成为比赛时正式上场的成员。这样的社团上哪找?……就这样。」
我和春太同时叹气。
「太怪了,」仿佛经过裁切的蓝天下,我咬着大拇指指甲嘀咕,「日本人口十分之一接触过管乐对吧?照理说靠我自己也能轻松招到人才对。」
「你把去年的艰辛当成什么了。」
听到他消沉的声音,我缩起肩膀垂下头。我明白,虽然我明白……
「果然还是得办那个迷你音乐会吗?」
「提议的不就是小千你吗?」
「也对。」
对我们管乐社来说,招募到本年度新生很重要,而这也是乐团编制是否壮大到有资格参加大赛A部门的紧要关头。我们事先对同学的弟弟妹妹下过工夫,也曾走访国中管乐社,但效果有限。此时想到的招募新生王牌之一,就是春太与马伦的二重奏。新学期一开始,我们会打游击般在校内举行。
我瞄向春太。
春太抱着法国号,眯起眼仰望天空。
他本人一直介意自己的娃娃脸跟不高的身形,但他天生拥有身为女生的我发自内心渴望的一切。他有柔顺发丝与细致白皙的肌肤,形状优美的眉毛、纤长睫毛与双眼皮,以及端正中性的容貌,硬笔画社的希甚至喷着兴奋的鼻息画下他的素描。,另一方面,马伦身形修长,带有一种让人联想到亚洲演员的静谧气质。就是要由这两人演出二重奏。
我抱着化身黑心推销员的心态,试着要他们在公园演奏。曲目选自当红女子乐团的流行歌,厉害的两人只看了跟轻音乐社借来的乐谱一天,就背下来又做了改编。见到跑步中的运动社团国中女生全驻足欣赏时,藏身溜滑梯后的我不由得握紧拳头,确信演出——更正,招生会成功。虽然靠过来的八成都是女生,不过聚集到一定人数就会出现可能加入的新生。
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后悔起采用这种安逸招客方式。要是在招募新生这种关键时刻轻松度过,总觉得往后管乐社将出现致命缺点。这份直觉也是从国中排球社时代培养出来。
更重要的是,有一个无法置之不理的重大问题。
「会有很多女生为你入社,当中或许会有积极的女生。要是得知你单恋的对象造成心理创伤,那该怎么办?」
长时间仅顾着眨眼的春太轻声嘀咕:「这样小千的工作会增加吧。」
我露出苦瓜脸。学校里只有我知道春太的秘密。这一度导致春太拒绝上学,我当时出手相助。之后,我就被春太任命为他的防爆小组。
「……感觉好像用捕蛾灯引诱可爱的新生,我有罪恶感。」
「捕蛾灯?这比喻真不好听。说到底,我只对比我大的人感兴趣。」
我对这句话产生不祥之感,脸色一下发青。「我也喜欢比我大的人,不比我大十岁就不行!」忍不住吼出声后,我才惊觉自己不小心跟这家伙正面对抗了。
春太露出有些羞涩的表情,抓了抓后脑杓。「伤脑筋,这或许是童年好友的宿命,理想竟然完全相合。」
「我才不想跟你相合,我不要、不要!」我揪住春太的衣领。「你是在对我的青春挑衅吧?」
接着我猛摇他的脖子。「拜托你,跟我以外的随便哪个人交往!」
你突然说这什么话小千
「哩图难缩这什么花,小先。(你突然说这什么话,小千。)」
「女生是很棒的,女生很棒哦!」
两个单恋草壁老师的学生,在校舍最显眼的地方展开丑陋的争吵。四散操场的新生跟家长楞楞地抬头。男女朋友?情侣间的小打小闹吗?唉呀,真年轻呢。感情真好。
我们两人毫无意义地搞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到底来做什么的?掐我脖子吗?」春太珍重地保护着法国号,眼中含泪地问。
「才不是。」我用力推开春太,从制服口袋拿出一张相片。
那是以正下方仰望校舍的角度所拍下的相片。周围的樱树树枝从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