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废墟中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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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再次发动车子,在前面有红绿灯的T字路口右转,就行政区来说,这里算是夕张市了。

  仙道虽不曾去过古川的故乡,却来过夕张市办案。那是在七年前的秋天,一个出生这里的男子,在神奈川县杀了他的同居人和同居人的女儿后逃逸。神奈川县警局研知男子应会逃回老家,于是请求北海道的警局协助。那一次,负责为神奈川的警员带路,找寻男子行踪的人就是仙道。

  如警方的猜测,男子在犯案后确实逃回北海道老家,但是他没有回家,而是藏匿在老家附近的山里。这段期间,男子偶尔会下山采买一些食物,要找到他其实不难,但仙道和其他警员却没多做他想,只是一味地在犯人的老家埋伏。最后还是犯人因身上的钱已用罄,加上自己想通了,主动出来投案。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结束任务,使仙道相当后悔,当初自己能多探访一些小镇上的关系人,一定能更早掌握到男子的行踪,也不会让他藏匿近两个月的时间。

  握着方向盘,仙道不由得想起山岸在电话里提到十多年前的那件案子。

  那是仙道任职于札幌中央署刑事一课时所发生的案子。一名四十岁的女性,在札幌的一处宾馆房间内遭人杀害,一起投宿的男子则不知去向。

  仙道接获报案后赶往现场,发现死者的脸被人用钝器反复重击,几乎是鎚烂的地步。死状之惨,让仙道在之后好几天食不下咽,忆起此画面还会频频作呕。

  经调查,那件命案的被害人是一名派遣的按摩人员。为什么说「人员」而不说「小姐」或「女郎」呢?因为一般人说到「按摩小姐」或「按摩女郎」,好像含有提供性服务的意味,但事实上,被害人是纯粹的按摩工作者,所以当时各方媒体在报导时,都有默契地陈述被害人的职业为「按摩人员」,而非「按摩小姐」或「按摩女郎」。显然客人并不这么认为,当初打电话叫到府服务时,便认定自己是找娼妇来从事性服务。

  现场留有做案时的凶器,是凶手带来的啤酒瓶。犯案时,以手握瓶口,甩瓶子底部反复重捣被害人的脸部。

  另外,还有手机。只是当时手机尚未普遍,凭通话记录锁定对象的技术也无法做到。不过,现场其他遗留物还有很多,足够警方找出凶手是谁,果然,事件发生的隔天,警方就筛选出嫌犯了。

  嫌犯叫古川幸男,少年曾在旭川犯下杀害妓女案件,移交少年感化院。

  再调查古川的关系人。发现他在国中时期住在岩见泽市的儿童之家,与前所长感情甚笃,双方一直都有联系。于是,仙道联络前所长,并从前所长的口中得知,古川在做案后曾经打电话给前所长,表示自己将去爱知县工作,临行前会找时间探望所长。就这样,仙道和山岸两人埋伏在前所长住家周围,终于在案发第七天,古川上门拜访时,将他逮捕。

  逮捕时:古川并未做任何抵抗,只是神情显得相当失望,应该是没想到前所长竟然告诉警方他的行踪,或许,有种遭到至亲背叛的感觉吧!

  到案后,古川对自己的犯行坦承不讳,表示和死者因为性交易和金钱的事起纷争,而拿啤酒瓶殴打被害人。不过他否认预谋杀人。检方并不采信,仍以杀人罪起诉古川。起诉书上强调,古川十七岁时亦曾以相同手法杀害一名女性,此次再犯,显然毫无悔意且手段残忍,应处死刑。

  开庭审理时,古川有无杀人意图,以及是否预谋杀人的问题,再度引起争议。辩护团以凶器为酒瓶为由,主张被告并无预谋,杀人为偶发性暴行,是过失杀人致死。

  判决过程中,仙道曾出席旁听一次。就一般警员而言,即使案子是自己经手办的,一旦进入司法阶段,通常不会前来旁听。那一次,仙道却涌现深入了解,一探究竟这案子的念头。

  法院开放辩护方口头辩论的部分。那天在法庭上,辩护团要求古川回答几个问题,包括请他描述在衰退的旧矿坑镇上度过极其贫穷的生活,以及母亲弃他们离去的岁月。面对这些询问,古川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说着。坐在旁听席上的仙道这才知道,原来古川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成长,其生活之悲惨远超出他的想像,甚至,在此之后仙道所接触的犯罪者之中,也没有人的童年生活如古川这般凄凉。

  检方以「杀人已不是第一次」、「罪行重大,不可能改变」为由,求处无期徒刑。

  审判结果则和辩护团主张过失杀人致死相同,法官退回检方的提告。最后宣判古川以伤害致死罪起诉,求处十二年徒刑。

  一进入夕张市,山谷与山谷间的距离越来越狭窄,眼看走到一个聚落的尽头,马上又出现一些像是公共设施,或集合式住宅的建筑物。事实上,夕张市本身就是许多聚落沿着谷间干道连接的长形市镇。

  车子来到山谷的最深处,从曾经满布采矿设备,也是热闹的商业地区旁边经过,现在这里已成为镇公所、警察局、诊疗院所等公共设施的集中地。放眼望去,看得到诸如饭店的大型建筑物,街道上却寥寥不见人影。感觉像年迈的老牛蜷伏在角落,好一个寂寞的市区。

  继续往前走,三八线道路忽上忽下的坡度骤增,急转弯也多了起来。再往深山行约三分钟出现叉路。一看指标,往前直走是岩见泽市的旧万字煤矿区,往左弯则是仙道打算前往的小镇。

  仙道左转后,继续沿着山路前进,出现长约一百公尺左右的隧道,穿过隧道,眼前突然豁然开朗起来,想必是进入另一个山谷,应该就是古川幸男的故乡了。这儿和夕张一样,从前也是采矿的小镇,全盛时期听说人口高达五万人。之后逐渐衰退,剩下不到四千人,所以前年就和栗山町合并了,而过去的镇名,现在则变成栗山町里的区域名了。

  顺着下坡路到小镇过去的闹区,偌大盆地的四周围绕着煤渣堆成的山,一坡坡地像一座座丘陵。

  加油站即矗立在十字路口的一角。

  十字路口右转,往前五十公尺处,有一家用老车站建筑改造的咖啡厅。马路右边的一栋巨大和式建筑,招牌上虽明示这是一家旅馆,却看不出是否营业。

  这家旅馆的对街,是市公所的分处。由于这里过去是镇公所,所以基本上是一栋钢筋水泥建造的两层楼建筑,年久失修加上四十年的风吹雨打,所以外墙爬满霉菌般的东西,看起来黑黑脏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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