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倒下,却勉强撑住了。
从他手中掉落的左轮手枪滚向地面,被黑暗吞噬。
住手。埃缇卡扭动身体,试图上前阻止。腹部窜出锐利的痛楚,让她无法起身。肋骨裂开了吗?啊啊,可恶!
「快住、手……」
几乎等于吐息的声音恐怕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里。
「不可能。」拿波罗夫露出抽搐的笑容。「哈罗德,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你以前明明更正常。为什么你能做出这种──」
「是你改变了我。」
哈罗德靠近拿波罗夫,维持举枪指着他的动作,朝地面伸出手──捡起掉在地上的电锯。他仔细地握起电锯,就像是要确认触感。
埃缇卡失去血色。
──糟糕了。
千万不可以。
「……索颂一开始被切下的部位是右臂。」
哈罗德的指尖正要扣下电锯的扳机。
「我知道了,等等,我说就是了。」拿波罗夫投降似的说道。「不过,有必要由我亲口说出动机吗?你和索颂早就全部破解了吧。」
「直到现在这一刻都没有察觉你的真面目,你说我们究竟破解了什么?」
「『犯人过去恐怕一直巧妙地压抑着自己的暴力倾向,但因为某种强烈的压力,最后才导致失控』……两年半前,索颂应该是这样分析犯人形象的。」拿波罗夫按着手上的伤口。他的呼吸比刚才还要喘。「当时,我跟妻子才刚离婚。如果我说这就是全部的原因,你会失望吗?」
埃缇卡拼了命尝试用手施力,没有余力仔细聆听两人的对话──埃缇卡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成功往前匍匐一小段距离。身体在地面上拖行。
「我不会失望,像你这种人感受到的压力一定会发展成暴力。索颂曾说过,正是因为你们无法用暴力以外的方式来排解压力,才会犯下杀人案。」哈罗德的声音里明显透着冰冷的怒气。「就算如此,你究竟为何要杀了他?索颂已经发现你就是犯人吗?还是因为你恨他?」
「两者都不是,我很尊敬他。他是优秀的部下,我以他为傲。」
「那么……」哈罗德明显地咬牙切齿。「为什么你能做出那么残酷的事?」
「你明明是机械,为什么对索颂遇害的事这么气愤?」拿波罗夫发出一声带有挑衅意味的冷笑。「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有人性』多了,哈罗德……」
「不要转移话题。」
埃缇卡咬紧牙关,继续匍匐前进。虽然前进不到几公尺,但地下室很狭小。落在黑暗中的那个东西愈来愈近。她使尽力气伸出手。
把它拉过来。
「好,我就说吧,单纯是因为我厌倦了类似的被害人。不管是谁,每天都吃同样的菜色也会腻吧?而且如果有负责办案的刑警死在那个时候,案情也会获得更多关注,让气氛更火热……」
埃缇卡回头的时候,拿波罗夫好像已经无法忍受痛楚,于是倒向地面。他的身体随着重量的牵引,狠狠摔在地上──哈罗德冷血地俯视着他。
「这次我真的对你失望了,拿波罗夫。」
他的唇间不屑地吐出这句话。
「──别以为你能死得痛快。」
电锯的刀刃发出无情的声响。
3
「到此为止吧,辅助官……!」
埃缇卡挤出的呐喊终于清晰地响彻地下室──哈罗德就像这才想起似的,转头面向埃缇卡。不过,凶猛的刀刃仍在持续低吼。
「把武器丢掉……现在马上。」
埃缇卡撑起快要四分五裂的上半身,顺势用手扶着墙壁站起来──膝盖在发抖,是因为疼痛吗?不知道。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埃缇卡只能努力举起刚才捡到的拿波罗夫的左轮手枪,冰冷的重量慢慢渗进掌心。
她按捺着抗拒感,用枪口瞄准哈罗德。
「……我再说一次。」埃缇卡重复说道。「把武器,放下。」
他并没有照做。纤长的手指仍然紧抓电锯的握把──作工精巧的脸上只贴着压抑怒火的面无表情。明明被枪口指着,他却完全听不进去,甚至无动于衷。
啊啊,为什么?
「闹内哄啊。」拿波罗夫虚弱地笑了。「我看你要被报废了,哈罗德……」
哈罗德的鞋尖踹进巡官的腹部。埃缇卡的双肩吓得跳了起来。拿波罗夫发出一声哀号,然后似乎失去了意识,动也不动。虽然他的伤势并非致命伤,失血量却有可能危及性命──不能在逮捕之前失去嫌疑人。
「路克拉福特辅助官。」
埃缇卡低声呼唤。阿米客思没有回应。
「快点照我说的做。我不想……拿枪指着你。」
埃缇卡没有余力掩饰,只能哀求似的吐出这句话。
忽然间,哈罗德的脸颊放松了。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有些傻眼,而且自嘲的表情──冻结湖面般的眼睛微微弯曲。
「──埃缇卡,你『早就知道』了吧?」
这个问题代表的意义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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