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比预计还要早注意到变声装置的事,还在容许范围内。如果舒宾没有拆下绝缘单元,暴露自己的定位资讯,我其实还有机会补救。」
舒宾过去一直害怕失去唯一的「朋友」拿波罗夫,才会再三协助他──另一方面,拿波罗夫用画笔在阿巴耶夫的杀害现场留下血字,持续误导侧写。那个时候,舒宾应该也察觉了异状。
他应该有预感自己会被这个男人嫁祸,成为替死鬼。
此时,他从拿波罗夫那里接到了杀害埃缇卡等人的命令。
即使如此,他仍然一度听从指示,实际绑架了尼古拉与埃缇卡。也许对舒宾来说,「友情」就是如此甜美的果实──不过,等到那一刻真的来临,他还是下不了手。所以他抛下一切,远走高飞。当然了,关于未来的事,他肯定完全没有考虑到。
埃缇卡想起舒宾当时的样子。
──『冰枝电索官,你是优秀的搜查官……所以一定能──』
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犯人。
原来他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这表示利用他人的孤独来操控他人是有极限的。」哈罗德静静地嗤之以鼻。「约出被害人并加以绑架,跟亲自下手杀人相比,心理上的门槛有很大的差别。这种事只要稍微思考就能明白,但本来就对杀人没有罪恶感的你无法理解。」
「是啊,他毕竟不是我。我学到了一课。」
「如果你想让舒宾背黑锅,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成为共犯。」
「你想知道我为何把舒宾拖下水也行,但说来话长。」
「我对你们的友情没有兴趣。」阿米客思冷淡地眯起眼睛。「我很感谢阿巴耶夫。多亏有他刺激到你的愚蠢自尊,我才能找到你。」
紧张的情绪爬上埃缇卡的背脊。
她试图开口,却因为被踢伤的侧腹部隐隐作痛,无法顺利发声。
「──巡官,杀了索颂的人就是你吧。」
哈罗德的提问就像开始融化的冰,一滴一滴地落下。
埃缇卡看见拿波罗夫的手重新握紧电锯的握把。
「没错。」
──不行。
「就是我,杀了,你的搭档。」
他一字一句地发音,就像要把这句话刻在哈罗德心里。
沉默开始扩散。
忽然间,哈罗德用单手捂住眼睛。他缓缓在原地蹲下,彷佛再也站不起来──哈罗德低着头,像是缩起身体忍耐着什么。他肯定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这跟埃缇卡害怕的反应不同。
不过,现在的她连赶到哈罗德身边都办不到。
「两年半前……我正在寻找索颂的时候,曾经打电话给你,你却没有接。其他刑警说你为了处理别的事情而去了指定通讯限制范围,但那是谎言吧。」
「没错,是谎言。」
「其实你用了绝缘单元,为了杀害索颂而造访了这栋空屋。」阿米客思的声音很微弱,勉强撑起寂静。「……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坦白一切。」
「好啊。」拿波罗夫的目光重新回到埃缇卡身上。「等我把她『大卸八块』之后,我们再一起畅谈到天亮吧。」
他的手指试图再次扣下电锯的扳机。
踩着埃缇卡手臂的鞋子往上浮起,消失了。
不对,不是消失了──单纯是拿波罗夫当场严重地失去平衡。理解情况的瞬间,所有声音都追上了思绪。几乎要贯穿鼓膜的巨响是──
枪声。
埃缇卡只能错愕地望着这一幕。
拿波罗夫颓然跪地。在黑暗里也能清楚看见,他的其中一条腿溢出了鲜血。他微微睁大眼睛,低头望着自己的脚。
「我说过了,『从现在开始』。」
哈罗德已经站起来了。他的手坚定地「举着自动手枪」──那是拿波罗夫刚才踢飞的埃缇卡的枪。所以他刚才蹲下的动作就是为了趁对方不注意时捡起那把枪吗?他肯定是在〈E〉的事件中学到了莱莎用过的招数。
他对拿波罗夫开枪了。
他伤害了人类。
埃缇卡甚至无法眨眼。啊啊,这是什么感觉──本能正在诉说着恐惧。
她当然知道哈罗德就是「如此」。
然而,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到。
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对他感到「害怕」的一天。
「什么……」拿波罗夫也陷入了混乱,低声说道。「怎么可能──」
「请回答我。」哈罗德还没有把枪放下。「你为何要杀了索颂?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让你能够犯下如此残酷的罪行?」
「难道你故障了吗?敬爱规范呢?」
「现在是我在发问。」
哈罗德往前踏步。这个瞬间,拿波罗夫察觉到危险。他丢掉电锯,从腰上的枪套拔出左轮手枪,扣下扳机。因为太急躁,子弹没有命中目标──哈罗德手中的枪再次爆出火光。子弹以可怕的精准度,打穿了巡官的惯用手。拿波罗夫发出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