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恐怕再也无法跟父亲一起去任何地方了。
比加紧闭双眼,回想昨天发生的事──苏醒的父亲或许是改变心意了,又或者是经历生死关头而学到教训,他主动坦白了自己的罪行。他说自己是因为认同〈E〉的思想,才会自称「使者」,自发性地展开启蒙行动。
而且他也协助了隐瞒身分、以信徒之姿接近自己的莱莎。
按照她的要求,夺走埃缇卡的电索能力。
『你早就知道我跟冰枝小姐很熟了吗?』
在午后的病房里,比加这么质问父亲──从床上坐起身的丹尼尔始终低着头。父亲平时的坚决态度已经不见踪影。
『我原本没想到你们很熟。调查冰枝电索官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不过,我觉得你只是被利用了。』他用有气无力的语调说着。『如果那个电索官失去能力,被调到别的单位,你或许就能解脱了……我觉得应该这么做,才会帮忙。』
父亲低下头,闭口不语──比加努力保持冷静。他们生物骇客所影响的人并不只有埃缇卡,就跟她一样,恐怕有许多人曾遭受恶劣的对待。埃缇卡并不是特例,但只因为自己认识她,使得比加感到气愤难平。
可是比加也知道父亲有父亲的坚持。
正因如此,他才会对〈E〉萌生盲目的信仰之心。
──『这也是为了你好。』
从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开始,父亲就是最关爱家庭的人。
比加比谁都清楚。
可是──
小小的阴影横越床上。好像有鸟从窗外飞了过去。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民间协助者的?』
压抑语调的提问明明有传进耳里,父亲却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最后,他用沙哑的声音低语:
『……父母的眼光可不像你想的那么迟钝。』
为了让心情稳定下来,比加小心翼翼地吐气──睁开眼睛,大学医院的圆环便回到眼前。一辆警车正好出现,反射阳光而闪耀。
啊啊,已经没有时间了。
「比加,帮我向克拉拉问好。」
父亲露出尴尬的表情,只说了这句话。
自己非说不可。可是,喉咙就是没办法如愿发出声音。
比加是第一次觉得说话竟然如此困难。
「爸爸……」声音听起来好遥远,甚至不像是自己发出的。「我…………」
警车缓缓停在眼前。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露脸的警员与谢多夫搜查官正在简短交谈。
「我啊……」
突然间,与父亲一同度过的这十九年化为一股热度,从内心深处涌现──那是理论无法解释的某种感情。比加突然好想抛下一切,拥抱父亲;好想顺从冲动,放声哭喊,正如孩提时代。
蓦然回首,自己就长大成人了。
彷佛流星坠落,只在转瞬之间。
所以现在──必须自己做决定。
「我…………不会再当生物骇客了。」
嘴唇就像是属于其他陌生人的东西,灵巧地编织一字一句。
「我要一个人活下去。」
父亲的眼神没有任何动摇,只是静静地俯视比加──谢多夫原本想催促他上车,却又察觉父女间的气氛,于是静静等待。
不时路过的患者与阿米客思好像也刻意别开目光。
「──随便你吧。」父亲叹了一口气,轻轻转头背对比加。「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不适合当生物骇客。你老是自作主张,缺乏觉悟和认知。」
与用字遣词正好相反,他的语调很温柔。
「可是,爸爸还不是一样。」所以比加也忍不住回嘴。「明明冒着生命危险用了晶片,结果……还是没有逃走。」
丹尼尔之所以利用晶片,无疑是为了逃走。即使没能顺利控制晶片的情况是在意料之外,他也有独自待在病房的时间。当时的情况并非完全逃不掉,他却……
父亲并没有回答比加的问题。
只说了一句话:
「你……不要再回家了。」
他没有再回望比加的双眼──谢多夫终于走上前,推着他的背。丹尼尔乖乖坐进警车的后座,谢多夫也跟着上车,毫不犹豫地关上车门。比加隔着车窗与他四目相交。自己原本很讨厌的搜查官默默地点头回应。
警车开始往前行驶。
慢慢远去的车身逐渐模糊,融入街景之中。
比加一个人重复着零碎的呼吸。
说了。
真的说出口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吧。
一半是真心话,另一半是……
比加掩饰般擦拭双眼。一股热流渐渐溜进心脏──她确认了旧式的手表。若不反覆眨眼,便无法消除视野的模糊。她好不容易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