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亲手指的微温。因为太高兴了,她紧紧抱住母亲,母亲也温柔地回以拥抱。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
「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
忽然间,比加在微笑的母亲身后看见了那个东西。
划过夜空的一道光芒。
「啊……」
比加微微倒抽一口气。
对他们萨米人而言,流星象征了「终结」。据说更久以前的人们深信流星坠落的地点会起风──但比加没来由地感到害怕,于是更用力抓紧了母亲。她觉得若是不这么做,母亲就会立刻被流星带走。
从不久前开始,母亲的身体状况就不太理想。
上个周末,父亲带着母亲去拜访了凯于图凯努最值得信赖的开业医师。两人回来后对负责看家的比加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她都知道。每天晚上,比加都会听到父母谈话的声音──开业医师似乎建议母亲前往技术限制区域之外的医院接受诊疗。
『我不想离开这里。』母亲当时这么说道。『如果要去外头的医院,被线人的技术玷污,我宁可在有驯鹿陪伴的这个地方静静长眠……』
『现在还说不准。』父亲握住母亲的手。『我们去拜托爱德他们吧。他们都是优秀的生物骇客,一定也能做出治好你的药。』
『别说了,我不喜欢那种技术。因为是工作,我已经接受现实,可是坦白说──』
自己偷听了对话的事,比加当然没有告诉父母。她的幼小心灵也能理解那是不能触及的事。
「比加,我们差不多该回屋子里了。我还得继续织挂毯呢。」
母亲温柔地牵着比加的手,并没有注意到流星。
「……那条挂毯也要拿去奥斯陆卖吗?」
「那是要挂在家里的。我用坚韧的染色丝线来刺绣,就算到你长大成人以后也不会褪色喔。」
「我已经长大了啦!」
「是是是。」
比加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慈祥地唱起萨米人的传统歌谣(Joik)。我年幼且可爱的独生女啊──即兴创作的歌声融在银白色的夜晚中。
季节交替一轮──比加九岁的冬天,母亲去世了。
那个晚上,窗外也有流星滑落。母亲逐渐冰冷的手不再柔软,脸颊也像紧贴骨骼般僵硬。比加最爱的那股暖意全都一去不复返。
前往限制区域之外应该就能治好她的病。
但母亲与父亲以及周遭的所有人都没有选择这么做,他们甚至不让比加选择。
所以,比加自己也一直说不出口。
──『要不是坚持否定机械、坚持维护自尊,妈妈或许就能得救了。』
可以的话,她不想说出如此差劲的言论。母亲如果听到,一定也会很难过。
可是,自己已经不想再视而不见了。
*
「我们生物骇客会在独立的时候接受『仪式』。」
奥斯陆大学医院的病房里充满了消毒剂的气味──埃缇卡与比加一起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时间已经进入深夜,院内寂静无声,顶多只能偶尔听见扫地机器人经过时的马达声响。
病床上,比加的父亲──丹尼尔正在沉睡。
在机场被捕后不久,丹尼尔突然失去了意识。
在那之后,医护人员赶到了现场。简易诊断AI发现他全身的血氧浓度都降低了,所以他被紧急送往奥斯陆市内的大学医院。
据比加所说,原因在于「仪式」。
埃缇卡不禁一脸疑惑。「仪式是指?」
「简单来说,就是将可以进入假死状态的晶片植入脖子。」比加深深低着头。她的手上拿着执刀医师从丹尼尔体内摘除的方形极小晶片。「例如在受重伤时保命,重点是在被搜查局逮到时逃避查缉……虽说是假死状态,最多也只能维持几个小时。」
据说这种晶片能刻意改变体内的氧气结合,一口气降低代谢,达到假死的目的──效果只能持续两个小时左右,但恢复意识以后也不会造成神经障碍,是一种「魔法般的技术」。只不过,这招不一定会成功。
「好像有很高的机率会失败,所以实际上很少人会用到,几乎只是一种形式……」她早已开始哭泣。「我没想到爸爸会做到这个地步。」
埃缇卡转头望向丹尼尔──他紧闭着干燥的眼睑。手术刚刚才结束,接下来只等他苏醒,但目前仍然没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据主治医师所说,他的状态很稳定。
「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我从来没听说有哪个医疗机构会做这种事。」
「这是生物骇客自行研究,然后开发出来的方法。我也觉得这只是自杀式的行为。」比加握住晶片。「可是……大家还是觉得这样总比被YOUR FORMA使用者抓到来得好。他们觉得就算失败而死,那也是自己的天命。」
很讽刺吧──她自嘲似的笑着说道。
「我们明明这么抗拒YOUR FORMA,自己却只能靠同样的科技过活……」
忽然间,埃缇卡想起丹尼尔发出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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