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吃饭边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牧羊人派包著马铃薯泥与绞肉,应该很美味,但埃缇卡吃不太出味道,只有酱料的酸味特别明显地残留在舌头上──埃缇卡有话想对哈罗德说,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没有自信能好好表达这份心情。
直到剩下最后一口派的时候,她才总算挤出声音。
「……我一定会破案的。」
哈罗德已经先用完餐,正好放下刀叉。他还是老样子,餐桌礼仪非常完美。
「那真是太可靠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会洗刷你的冤屈,逮到犯人,也会记得去探望达莉雅小姐。」埃缇卡不自觉地加快语速。「所以,你别担心……也别在不安时这么逞强。」
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埃缇卡其实很想这么说,说出口的话却尽是些断断续续的言词。这样搞不好连意思都无法完整传达。
哈罗德不知道有什么想法,暂时陷入沉默。店内的喧嚣膨胀得愈来愈大。埃缇卡想掩饰尴尬的感觉,把剩下的派塞进肚子里。
过不久,他开口说道:
「马文不太像人类,是个不成材的弟弟。」
埃缇卡正要拿起玻璃杯的手停了下来。
「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老实说我对他称不上有什么牵挂。因为我们的手足之情和人类不太一样。」
「……这样啊。」
「只不过──那不是他应得的死法。」哈罗德的目光往窗外投射,看著鲜少有车辆经过的幽暗后巷。「我有时会感到害怕,觉得人类(你们)是不是很擅长在心中豢养猛兽。」
他无疑将马文的案件与索颂的案件重叠在一起了──哈罗德的纤长睫毛乾燥得冷静。他的眼神深处究竟隐藏著多么激动的情绪?还是说,他连激动都办不到?
埃缇卡不知道。
「至少我……」悲哀的是,自己顶多只能这么说。「一点也不会想要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啊啊……不好意思,刚才那只是一种比喻。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他露出非常自然的微笑。「因为太善良,有时候甚至令我担心呢。」
「──咦?」
「电索官。」
哈罗德轻轻把手叠在埃缇卡没能拿起玻璃杯的手上。她没有立刻把手抽回来,是因为他的表情太过真诚了。
「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转眼间,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时,哈罗德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穿戴式装置。
「不好意思,我有电话……请你先到外面等吧。」
他这么说道,走向店内的电话亭──对象大概是十时课长吧。或许是为了明天要到案说明的事,才会直接联络他。
埃缇卡一个人走到店外。冷风吹走了油烟与酒精味,感觉十分舒畅──日落后的伦敦一扫白天的暖春气息,让人感到有些寒冷。
手背上还有哈罗德的手指留下的触感。这份触感太过沉重──使埃缇卡不禁咬牙。啊啊,又想吸菸了。
真的能破案吗?
埃缇卡没有优秀的观察眼。如果没有他在,就连电索都无法顺利进行。
到头来,自己不也跟他一样不安吗?
四周杳无人烟,弥漫著令人窒息的寂静。
突然间,YOUR FORMA跳出来电通知──〈来自忧•十时的语音电话。〉?打电话给哈罗德的人不是十时课长吗?
埃缇卡有些困惑地接起电话。「我是冰枝。」
『抱歉一直打给你。』十时的声音非常急切。『我正好在调查艾尔芬斯顿学院的毕业生──』
这个瞬间,从背后绕过来的手摀住了埃缇卡的嘴巴。后颈的连接埠有被插入某种装置的感觉。通话应声切断。
*
从电话亭中注视著窗外的哈罗德无意间往斜对面的建筑物望去。虽然远了一点,靠著视觉装置的放大功能,这点距离不算什么障碍。二楼有一家餐厅,可以看到人们正在享用餐点的模样──其中混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哈罗德静静地感到震惊──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还没注意到哈罗德,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人行动,但这不可能是巧合。哈罗德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跟踪。
都是因为太过专注于另一方了。
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连那个人都要紧跟著他们?
哈罗德一边思索,一边拉回视线。
有人正在袭击埃缇卡。
──糟糕,注意力完全分散了。
哈罗德立刻冲向店外,但为时已晚。对方把瘫软的埃缇卡塞进停在一旁的车子里,然后直接跳上驾驶座……
转眼间就驾车离去。
「冰枝电索官!」
这场绑架行动发生在一瞬间。
哈罗德哑然呆立在原地──铺著整齐石砖的路上鸦雀无声,只有零星的路灯温柔地撑起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