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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与会成员聚集在电话亭──算不上宽敞的亭内追加了会议桌的全像。继十时与埃缇卡之后,出席的人有诺华耶机器人科技公司特别开发室的安格斯副室长、伦敦警察厅的海格助理厅长,以及──
『我们认为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件,就应该立刻停止运用RF型。』
国际AI伦理委员会的最高指导者──塔尔伯特委员长。
『我们确实审查了RF型的企划书,并核准制造。但既然问题发生得如此频繁,那就另当别论了。停止运用是国际AI伦理委员会(IAEC)的全体意见。』
以全像模组出席的塔尔伯特是个将混著白发的头发剃得很短的初老男性,上唇的胡须整理成颇有格调的山形,额头上刻著好几道纵向皱纹,散发著有些刻薄的气息。
国际AI伦理委员会。
以人工智慧为基础的现代社会之中,审查并监视其生产过程与流通网的国际组织是不可或缺的。各国皆设有伦理委员会的监察机构,所有机器人都必须通过他们的审查,获得核准后才能流通到市面上。反过来说,如果没有申请审查便贩售机器人,就会因为明确违反国际法而成为制裁的对象。
保障机器人社会的安全──这就是国际AI伦理委员会的职责。
史帝夫失控一案发生后,伦理委员会原本赞成继续运用哈罗德。
然而,这次的事件似乎大幅改变了他们的态度。
『十时搜查官,我们要求你直接对哈罗德•路克拉福特执行停止运作的处分。』
『请恕我拒绝。』十时这么回答。『关于哈罗德的安全性,诺华耶公司已经再三证明过了,况且他还有不在场证明。我们不能只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放弃对搜查局而言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我同样反对。』
发言的人是安格斯副室长──这名看起来温厚老实的红发男子,就是将达莉雅送回饭店的人。他现在或许很紧张,表情显然很僵硬。
『塔尔伯特委员长,敝公司遇袭的工程师确实都指认RF型为犯人,但还没确定是否真是如此。让哈罗德停止运作还言之过早。』
『被害人的证词不会错。』海格助理厅长用标准的发音说道。『即使犯人不是哈罗德,接著浮上台面的就是马文。他目前仍然下落不明吧?』
埃缇卡听著四个人的对话,在桌子的一角紧抓自己的膝盖──得知案件的概要时,她就料到事情迟早会变成这样了。
但是,某种超乎理智的感情猛然涌现。
明明不该挑达莉雅命在旦夕的时候开这种会议的。
『安格斯副室长。』塔尔伯特委员长摆出严厉的表情。『关于史帝夫失控,我们还没有收到最终报告书。不过,据说你们已经大致掌握到原因了?』
『原因在于效用函数系统的错误。只不过,我们尚不清楚究竟是经过什么样的程序才引发问题,目前仍在调查中……』
『总而言之,不论犯人是哈罗德还是马文,难道不应该认定RF型本身有著某种缺陷吗?』
埃缇卡仍然保持沉默,静静地感到气愤──不只是那个女刑警,连这个委员长都说出同样的话吗?
『他是正常的。』安格斯柔和地反驳。『RF型的企划书通过了委员会的审查。如果有缺陷,应该在那个阶段就会被挡下来。』
『那当然。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可能会产生缺陷的漏洞?』委员长投射冷淡的眼神。『那东西叫什么来著?次世代型泛用人工智慧。既然是新型,就算基于前所未见的理由引发失控也不奇怪。』
『委员长是这个意思吗?因为采用了过去不可能实现的错综复杂的程式码,才使得程式码因为意料之外的因素而变化,最后导致敬爱规范失效?』
塔尔伯特就像是要掩饰自己的肤浅发言,清了清喉咙。『阿米客思会自己思考再采取行动。既然是次世代型,也有可能产生那种难以预期的错误吧。』
『很遗憾。』安格斯看似正在努力保持温和的口气。『委员长,这就是英格兰人的坏习惯。我们自认是比任何国家的人都还要友善的朋友派,换句话说,我们习惯以非常强烈的拟人观来看待阿米客思。』
『他们不过是稍微单纯了点,几乎与人类没有两样。』
『从言行举止看来是如此。但是,阿米客思的思考只是表面上的行为,他们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但最多只到思考前几步的「判断」为止。请问您听过「中文房间」吗?』
「中文房间」是哲学家约翰•希尔勒提出的思想实验──安格斯这么说道。
假设有个只看得懂英文字母的英国人被关在某个小房间内,有人从外面把一张纸条递了进去。纸上用中文写著一个问题,但英国人当然看不懂,这些文字对他来说就只是单纯的符号。
『不过,小房间里面有一本说明手册。英国人从手册中找出了与纸上相同的问题,以及对应该问题的答案,然后写在纸上交给外头的中国人。』
到了这个阶段,英国人仍然看不懂中文,他只是用临摹的方式写下相同的符号。
『但对拿到这张纸条的中国人来说,纸上写的正是完美的答案。所以,他觉得小房间里的人跟自己一样,都是看得懂中文的人。他会认为双方的对话是成立的。』
『……意思是表面上看似如此,而我们都误会了?』
『是的。我们只不过是因为拟人观,才会从阿米客思身上看出人性。』
『即使像RF型属于次世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