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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缇卡上一刻的决心险些动摇──潜入这种状态的她真的没问题吗?
哈罗德发问了。「请问达莉雅的状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医师淡淡答道。「虽然没有恢复意识,但生命徵象很稳定。如果电索的期间出现异常,我会请你们暂停的。」
「已经准备完毕。请,冰枝电索官。」
在病床间来回巡视的护理师阿米客思把连接了所有被害人的〈探索线〉递了过来──埃缇卡没有马上接到手里。她不知怎地因紧张而渗出冷汗。
「电索官?」哈罗德一脸疑惑。「你怎么了?」
「我只是……」
看著眼前的〈探索线〉,埃缇卡举棋不定──这样简直跟那个时候完全相反。李从雪上摩托车意外摔落的时候,自己明明不顾哈罗德的反对,坚持对她进行电索。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感到不安。」哈罗德的手触碰了埃缇卡的肩膀。「不过,是达莉雅自愿接受电索的。你也有听到她说的话吧?」
被担架床送走的她发出祈祷般的呢喃,那句话再次变得鲜明。
『电索我。』
埃缇卡紧咬下唇──的确,他说得没错。
下定决心吧。
「……我知道了。」
这次,埃缇卡拿起了线。她花费比平时还要长的时间,建立三角连线。她把〈探索线〉插入自己后颈的连接埠,接著以第二个连接埠接上〈安全绳(Umbilical Cord)〉。埃缇卡把垂下的连接头递给哈罗德──他正好滑开左耳,同样露出连接埠。埃缇卡一开始还觉得这个举动很诡异,但也渐渐习惯了,所以感到有点恐怖。
喀嚓一声,连接头顺利嵌入。
发出淡淡光芒的〈安全绳〉照亮了哈罗德的脸颊。
「开始吧,电索官。」
「好……」
我一定会找到线索。
「──开始吧。」
埃缇卡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这个瞬间,就像突然被推了一把,身体开始坠落。坠入电子之海,前往充满资讯的世界。虚拟的飘浮感包围全身。啊啊,一体会到这种感觉就能明白,这里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埃缇卡毫不犹豫地跃进五名被害人的〈表层机忆〉之中。
一瞬间,寒气在肌肤上流窜。强烈得想拔腿就跑的恐惧。好可怕。好痛。这是来自案件造成的创伤。『不要啊,救救我。』削下皮肉的痛楚贯穿了自己──『不可原谅。』锐利的怒火掠过身旁。『如果要遭遇这种对待……』『我明明有好好维修他。』『早知道就毁了他。』──站在工程师的立场,这种感觉等于被自己精心照顾的孩子反咬了一口。然而无论如何,总是会有一种内疚与尴尬的感觉袭卷而来,就像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要放在心上,冷静。
目的不是这里。
所幸没有发生逆流的迹象。或许是因为放下了缠而取得平衡,达到精神上的安定,重回电索官一职以后便渐渐能控制自如了──埃缇卡直接朝案发时的机忆下坠。
一开始看到的是在半空中飞舞的红色。皮肤被浅浅地划开。接著,视野大幅摇晃。由此可见自己被殴打了。高举的铁锤在黑夜中闪烁──埃缇卡不禁皱起脸。惨叫与挥之不去的纯白色恐惧在头脑内部炸裂。发不出声音。未能转化为语言的情绪漩涡缠绕著四肢──好难受。好久没有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了,也许是因为才刚重回工作岗位不久。对被害人进行电索,有时候比电索嫌犯更令人感到痛苦且沉重。即使能将感情切离,感觉本身还是一样会穿透自己。
埃缇卡拨开黑色泥沼般的恐惧,努力凝神细看。机忆复杂交错。夜晚;狭窄的小路;后巷;自家门前;没有人烟的黑暗之中。微弱的路灯正在摇曳;随风啜泣的路树。突然间,有人从背后抓住自己的手臂。犯人每次都是从背后发动攻击吗──啊啊,如果在机忆里也能像现实一样阅览个人资料就好了,如此就可以立刻看穿对方的身分──角落有某种东西亮了一下。是小刀,可对折的折叠刀──一瞬间,黑暗涌了上来。
(插图009)
怎么回事?
雪花飘过眼前。不对,这是灰烬。天上降下了细小的灰烬。好暗。天空就像深深的洞穴,张开空虚的大口──周围零星散落著某种东西。石碑。那是坟墓。它们就像灯火般浮现在那里。
这不是现实的机忆。
这是梦境。
是某个人──达莉雅作的梦。
梦的机忆如果极为鲜明,经常会转换为资料(二进位档案)并保存起来。但一般而言,这些机忆的认知都有显著的扭曲与夸大,在搜查上没有参考价值。电索时必须尽量忽略,直接通过──然而,埃缇卡无法移开目光。
达莉雅一个人站在墓园中。感觉有一阵阵冷风吹过。自己把手放到胸口,才发现这里开了一个大洞,于是惊讶得用双手摀住,但根本盖不起来。鲜红色液体从缝隙渗出。好可怕。好悲伤。好可怕。好悲伤。同样的感觉不断反覆,永不停歇。
『达莉雅。』
听到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回过头──但那里只掉著一把打开的雨伞。
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
──不行。
埃缇卡勉强挥别嵌入血肉的绝望。这是她失去索颂时作的梦吗?埃缇卡拚命切离缠绕自己的情绪。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