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她运用时间的方式是前所未有地自由随兴。
话虽如此,她几乎都在里昂的家里过得毫无意义,在床上懒洋洋地沉浸于书本及电影当中乃至睡去。偶尔会在隆河畔散步,模仿法国人买她并不特别喜欢的巧克力可颂来吃。顺便因为一时兴起而开始戒菸。辞去工作之后,她的YOUR FORMA相当安静,让她再次体认到自己在私生活当中根本没有朋友。讯息和电话,全都保持沉默。
感受著日子顺流而过,她思考著今后该过怎样的人生。一开始,她觉得自己想当什么都可以。比方说,活用她与生俱来的资讯处理能力,考几个证照之后朝IT方面的企业迈进也可以,或是当个遗世独立的人,搜集卖不出去的纸本书籍开间二手书店也好。不过,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当她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想著电索了。想著落入某人脑海当中,那个瞬间的感觉。
想著和哈罗德互相斗嘴,在天寒地冻的圣彼得堡度过的那些日子。
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她是很好奇,但也没有特地联络的理由。所以,她尽可能不让自己想起来。
冬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去了一趟东京。她没有去那个没有任何人在的老家,望著隅田川看了半晌之后就回来了。停留期间只有短短几个小时,连日本食物都没吃,只是和混浊的河面大眼瞪小眼就结束了。这种用钱的方式真的很蠢──她心想。
简单来说,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她还以为不当电索官之后,一定可以找到其他的道路。以为只要离开这份工作,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
结果什么也看不见。
反而是怀念电索的心情与日俱增,简直疯狂。
她想起十时给她的信箱,是在某天的下午。
在整理公寓房间的时候,她顺便清理了一下YOUR FORMA的收件匣,那个信箱便轻轻蹦了出来。老实说她犹豫了很久,思考到底该不该丢掉。心里没来由地觉得,要是留下这个,好像又会回到老样子。但是,窗户正好敞开著,像是要软化她固执的心似的,一阵轻柔的气味从窗口吹了进来。
季节已经是春天了。
2
〈现在气温,八度。服装指数B,建议穿厚大衣。〉
抵达圣彼得堡的普尔科沃机场时,埃缇卡后悔没有围上围巾再过来。因为已经四月了而掉以轻心,却没想到这个城市确实冷到吓人。在圆环仰望的天空布满厚重的乌云,看来不久之后就会下雨了。
之前寄信联络到的人,是自称华生的私家侦探。原本想用全像电话先面谈过的,但华生似乎有电话厌恶症,所以才决定像这样直接见面。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地点又是圣彼得堡。
几个月前在这里度过的日子回到脑海里。遇见哈罗德,动不动就被他耍得团团转,又单方面接受他的帮助──总之发生了许多事情。原本以为那起案件让自己有了决定性的改变,回过神来又像这样,打算参与电子犯罪的侦办。
看来,她似乎只知道这样的生活方式。
但是这次,她并不是听从别人的指示,而是自己决定的。
稍微超过了约好的时间。这时,一辆车顺畅地滑到埃缇卡面前──似曾相识的红褐色车身,以及方正的线条。圆形的车头灯……YOUR FORMA分析著车款。不对,慢著,不用分析自己也清楚到不想再清楚了。
拉达红星。
不祥的预感在那个瞬间绽开──对了。原本对她那么执著的十时,居然那么乾脆地收下辞呈,现在回想起来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她感到茫然时,开车的人已经下车了。是一个高加索人种男性,年龄是二十多岁后半。相貌端正到令人傻眼,用发蜡整理得整整齐齐的金发,后脑杓的头发微翘。右边脸颊上有颗淡痣,潇洒地抖了一下毛呢大衣──订正一下,不是高加索人种男性,而是「仿照高加索人种男性制作的阿米客思」。
「我想见你想好久了,冰枝电索官。」
哈罗德带著一如往常的完美微笑,意气风发地「拥抱了」埃缇卡。
「哎呀,你开始戒菸了啊?而且似乎相当紧张呢,在飞机上居然只点了一杯咖啡。还特地带镜子来整理头发吗?」
开什么玩笑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给我说明清楚──在发泄出涌上心头的困惑之前,埃缇卡先用力把他从身上分开。她抬头瞪著乖乖放手的哈罗德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
「完全搞不懂。」认真觉得莫名其妙。「我不是来见你的!」
「你现在见到的是三个月不见的前搭档耶。表情应该还要更高兴一点吧?」
「闭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华生侦探在哪里?电子犯罪顾问的工作呢?」
「全都是十时课长的谎言。」哈罗德这么说,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有错。「首先华生是真有其人,不过并非私家侦探。正在招募电子犯罪顾问的,是圣彼得堡分局我们。但是,唯有在接获名为埃缇卡•冰枝的人联络时,并非以顾问的名目,而是准备雇用为电索官。」
什么跟什么啊。埃缇卡已经过了生气和困惑的阶段,只想放任自己虚脱──原本以为自己走上人生岔路的这几个月,到底算什么啊。自己根本从一开始就只是被关在鱼缸里游泳嘛。开什么玩笑啊……
「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课长也是为了你好才这么提议的。」哈罗德温柔的口吻令人厌烦。「而且,你自己也开始怀念电索了吧?」
实际上她是无法否认。埃缇卡差点就要忍不住点头──不对,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