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改变大脑里的事实,这种症状,通常发生在不擅长控制自己精神的人身上。我凝视着窗外飞舞的白雪,想起父亲最后的笑容,以及以低沉嗓音温柔说出的那句:「妈妈有些时候比较脆弱,懂吗?」「能够治得好吗?」我问。医生只说了一句:「很难。」当时我不可思议的冷静。
现在,在走廊上等待着的妈妈,究竟等待着谁呢?
小薰。
我被置换了。妈妈把我和小薰对调了。位妈妈心中,「不希望消失的人」是小薰,「代替小薰消失也无所谓的人」是我。
我是「丈夫的拖油瓶」。
虽然感到很寂寞,但是对我来说,妈妈是我仅存的家人了。即使妈妈仅存的家人是「小薰」,但对我来说,妈妈仍是我唯一的——
「你要不要紧?」
医生的话让我回过神来。「不要紧的。谢谢。」我向医生道谢后,失魂落魄地跑向待在走廊的妈妈身边。「妈。」「怎么了,小薰……妈妈哪边很奇怪吗?」「没有,没事。」我这么说完笑了笑。下次应该能够笑得更真诚吧。
妈妈露出像吸饱阳光的蓬松柔软棉被般的笑容,说:
「我们把爸爸和实果放在记忆里,两个人坚强地活下去吧。」
当时,我决定直到妈妈过世为止,都要以「小薰」的身分活下去。每次看到妈妈的脸,我总会想起父亲的脸。在父亲如泉水般温柔荡漾的眼中,倒映着他深爱的妈妈。我觉得自己一定也要珍惜她。不管是以什么形式,我都是她最后仅存的家人了。
我不晓得自己能够以「小薰」的身分在妈妈面前生活多久,不过以后再开始过着如果实般浓郁而水嫩的幸福人生,也不算迟。
「实果!我绝对做不到啦!」
咚。梨纱扑上我的背。
「吵死了,梨纱!你不记住动作,我们怎么开始?」
「我们跳不出小霞或实果的那种感觉嘛!」
「什么叫我们?你把我也算进去了吗?」沙奈也开始发牢骚。创意舞蹈这种东西,每次练习总会因为看到自己的姿势太难看而沮丧。对于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这是最可怕的一门课。欸,不过我和小霞跳得还像样,所以还好——我有点得意。
大约在两个礼拜前的课堂上,老师拍手说:「创意舞蹈要分组练习并演出发表,所以全班先分成三组。好,开始。」当时的气氛瞬间紧绷,我看见所有女孩子都在转头。分成三组也就是每组六个人。我们集团有四个人,所以只要再拉两个人进来就好——梨纱的想法一目了然。
一般人或许觉得很无聊,但是对女孩子来说,集团就是世界。只要能够进入醒目的集团,就能够和醒目的男孩子交流,从而也能够顺利度过各种场面。毕竟不醒目集团的创意舞蹈,就算是观看的人也会觉得惨不忍睹。属于哪一个集团,也决定了自已所处的地位。
然而有时也会产生莫名其妙的想法:随便哪个人都好,我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死党。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想法不一致的时候可以不认同,能够很普通地做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偶尔也想要这样的好朋友。我们隐藏这种心情,染头发、做指甲、把裙子弄短,大声谈笑着一点也不好笑的事物。
「怎么分组?」
先开口的梨纱果然掌握了主导权,打造出「以我的意见为准」的气氛。「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快点决定组员。」老师大声说。那位老师明明以前也体验过我们这种心情,却还限制五分钟,太过分了。
乖乖牌的同学们说话时还要选择词汇,太麻烦了。逊咖同学畏怯客气地说:「我们就这样组一组,别担心。」然后六个人一边互换视线一边远离圈圈。大家一定很讨厌成为剩下的、必须被迫加入我们四人集团的两个人吧。当然啊,我也讨厌这样。让人家觉得「为什么上个体育课还要别别扭扭」的就是我们吗?我并无意这么做。虽然梨纱或沙奈或许真的表现出「你们这些人的地位和我们不同喔」,这类过于女性化的气氛。
结果和我们四个人分配在一组的,是平常总是凑在一起的志乃和管乐社社长两人组。志乃以前也是醒目组,起初也和我们混在一起。有一天,梨纱突然说:「我讨厌她!」沙奈也跟着附和:「奇数很麻烦。」从此之后,在连我也不知情的时候,她就像玩弹额头游戏一样被淘汰了。气氛莫名尴尬。但如果要把四个人跳的部分和那两个人跳的部分分开,又会让人说话。
体育馆外传来「快跑快跑!」「龙汰逊毙了!」「少罗唆,宏树!」等男生特有的声音。和女孩子不同,感觉他们总是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口,即使其中有些尖锐的交锋,也不以为意。偶尔听到哨音响起之后的哇哇大喊,一定是进球了吧。我的眼前浮现男孩子竖起一根手指大喊「太好了!」的姿态。
真羡慕啊。我心想。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真叫人羡慕。梨纱和沙奈也总是大声哇哇说话,看起来过得很单纯,但女孩子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
真希望能够远离这颗凡事都必须算计的脑袋。
我发着呆望着操场,哨音突然响起,男孩子开始集合。看到这个场面,我才注意到体育课结束了。女孩了们也开始整队敬礼。「谢谢老师。」我没把头低下,一边心想:老师明明也没教我们跳舞啊。
「累死人了!」
梨纱带头走出体育馆。阳光比平常更炫目,能感觉到接下来是午休时间的雀跃气氛,充盈所有的校舍。夹在小霞腰际的时尚格子毛巾晃动着,于是我忍不住用男生的角度观察起她:这女孩真的长得很漂亮呢。
「我们去福利社买优格吧!」
「小霞还是一样芦苍口味,对吧?」沙奈笑着说。我不自觉撤了谎:
「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咦?实果,要不要紧?」即使听到卷翘睫毛的女孩这么说,我也会怀疑你真的担心吗?欵,虽然我真的是装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