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那年夏天,我拨去的电话 第10章 不要错过我

; 我吞了吞口水,汗水从额头滴到信纸上。

  『好,在这里我就提出一个想得太过美好的假设吧:「那个女人打电话给我们时,一定会使用特定一具公共电话。」我当然几乎没有任何根据,只是觉得每次都听到大同小异的杂音,即使真是如此也不奇怪……那么,如果照这个掺杂自身期望的观察推论下去,就有个有意思的发现。十七点的报时声,十七点五分的列车煞车声——所在处能把这两种声音都听得很清楚的公共电话,整个美渚町内顶多只有四、五处。』

  我心想,可是……

  知道这点又能怎么样?

  『即使知道这点,也许还是无济于事。』千草这么写道。『即使查出那个女人打电话的地方,而且她打电话时,深町同学还十分凑巧地正好在场,我也不觉得对方会答应和我方交易。不,岂止不会答应,甚至有可能反而惹火那个女人。又或者电话中的女子其实没有实体,只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就算找遍整个地球也找不到。不管怎么说,尝试找出她,相信十之八九会徒劳无功;无论多么努力,也可能会变成只是平白虚掷剩下的时间。可是,即使如此,与其什么都不做地迎来期限,这么做会不会多少好一些呢?当然最好的方法,是以正当的手法赢得这场赌局。但考虑到初鹿野同学的现况,我觉得这个方法并不实际。当深町同学收到这封信时,初鹿野同学恐怕未必还活在这世上。只是话说回来,即使初鹿野同学承受不了罪恶感而试图自杀,电话中的女子也可能会为了和深町同学继续这场赌局便救活她。』

  接着,千草这封信以这样的文章结尾:

  『我有一大堆事情想告诉你,但我打算实际见个面亲口告诉你。真是不可思议,照理说文章应该比口头更能正确地传达事情,但每个人最终还是会比较相信口头的说法。也许以言语来说,到头来正确性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就期待我们明天——对深町同学来说是八天前——能够见面。』

  我把这封信重看四次之后,折起来收回信封里。

  千草直到最后关头都还挂念着我的安危,让我相当高兴。但相信就如她本人所说,尝试寻找电话中的女人,十之八九会徒劳无功。即使真的歪打正着地找到那个女人,昨天才刚因为「作弊」而受罚的我,不管说什么肯定都是白说,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有交涉的余地。更根本的问题是,诚如千草所说,那女人未必是个实际存在的人物。

  不管从哪个观点来看,要在剩下的十天内找出电话中的女人,请她放我离开赌局,希望都非常渺茫。与其把剩下的时间赌在这万中无一的可能性而浪费掉,我更希望能把这些时间用在初鹿野身上。

  我已经受够孤注一掷的赌博。

  我把信封塞进抽屉深处,走出家门。

  直到这时候,我才想起有件事忘记问电话中的女人。到头来,那一天她之所以安排机会让待在家里的我得以和待在茶川车站的初鹿野通电话,是有什么意图?是想给我微微的希望,好加深我事后尝到的绝望吗?电话中的女人对此没有任何说明,我总觉得怪怪的。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但总之就是想不通。

  *

  我在列车上摇晃三十分钟,从车站换搭公车,在旧国道上开了十分钟,下公车后又一手拿着地图在河畔的住宅区走了二十分钟,总算抵达初鹿野的祖母家。

  这是一栋非常老旧的两层楼木造住宅,屋瓦四处都有破损,百叶木板墙越高处就有越多油漆剥落,厨房龟裂的抛光玻璃则用胶带修补。玄关前的通道有着稍微长得太高大的树木枝叶形成的隧道,弯腰钻过隧道来到门前,就闻到一股掺杂着线香、米糠酱菜、杂煮、煎鱼和蔺草气味的独特味道。说穿了,就是老人家里会有的气味。

  昨天初鹿野和我分开前,交给我一张画着如何走到她祖母家的地图。

  「他们禁止我一个人外出,所以我恐怕很难主动去见桧原同学。虽然很过意不去,但可以请你来见我吗?」

  我说我当然打算这么做,初鹿野就松一口气地露出微笑。

  初鹿野说她接下来得在祖母家过上一阵子疗养的生活。这里没有任何事物会刺激到她,也不用担心遇到认识的人而翻出记忆。另外,根据我向绫姊问来的消息,初鹿野失去记忆之前,似乎很亲近独自住在这个家里的祖母;还说初鹿野历经那空白的四天而导致个性大变之后,仍会定期独自拜访祖母家。相信初鹿野的双亲是把这件事也考虑进去,才会认为祖母家最适合让她疗养吧。据说初鹿野的祖母虽然和她儿子与媳妇合不来,对孙女却还算愿意敞开心房。

  我一按下门铃就听到地板咿呀作响的声音,过一会儿,玻璃拉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一名大概七十几岁的瘦削女性。她的头发全白了,皮肤满是皱纹,腰杆却直得惊人。仔细看会发现,她脸上左右两边的皱纹不太一样,右眼看起来像在瞪我,左眼则像是以中立的角度观察我。她紧抿着嘴角,给人一种以这个年纪而言颇为聪慧的印象。

  这个人就是初鹿野的祖母。

  我正要开口说明自己是什么人,她就摇了摇头。

  「情形我都听绫说了,进来吧。」

  初鹿野的祖母只说了这句话,就背对我走进屋子里,意思大概是要我跟过去。我说声「打扰了」走进玄关,关上拉门,脱掉鞋子跟上她。在走廊上每踩一步,木纹合板的地板便咿呀作响。

  初鹿野的祖母拉开纸门进入和室后,在矮桌前坐下来。她看我不自在地呆站在纸门前,露出一脸傻眼的表情说:「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坐下来吧。」

  我在矮桌前坐下,问说:「请问唯同学呢?」

  「还在洗澡。她昨天大概是累了,一来到这里马上就睡着。」

  她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站起来,把我独自留在房间里走了出去。

  我环顾房内的光景,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佛坛,佛坛上左右对称地各放着两颗小玉西瓜与带皮的玉米。落地窗旁边放着一张藤编摇椅,椅子上放着看到一半的书。年代久远的柜子上放着两尊收在玻璃盒里的日本人偶,挂在和室门上方横杆的月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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