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那年夏天,我拨去的电话 第9章 不属于我的名字

br />   我对桧原说自己知道的不比他多,当然是谎言。至少对于千草死亡的真相,我连细节都很清楚。不但知道,而且从某个角度来看,无异是我亲手杀死她。

  千草在道别之际给我的那封信里,针对初鹿野想赎的「罪」写得清清楚楚。千草为了我,独自去查那空白的四天里发生什么事,而她查出的多半是真相。

  『我想我本来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告诉深町同学。』信上是这么写的。『但我害怕你会把我想成一个试图踢掉竞争对手的坏心女生,所以一直没告诉你,对不起。』

  我读到这里,隐约懂得初鹿野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间点自杀不可。

  在那段天文观测的日子里,初鹿野大概比任何人更加乐在其中。

  多半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继续活下去吧。

  *

  我站到洗手台前,打开油性笔的笔盖,把笔尖往眼角一按。我靠近镜子仔细看了看,这个黑点非常自然地融入我的皮肤当中,相信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必会以为那真的是泪痣。

  从桧原跑来我家已经过了两天,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把自己关在拉上窗帘的房间里,一心一意针对已经过去的种种扪心自问。我是不是不该把初鹿野从房间里带出来?初鹿野会再度走上自杀这条路,会不会是因为我多管闲事?我真的没有办法救千草吗?要是我再早一点放弃初鹿野,是不是至少能保住千草的命?招来这个最坏结果的人,会不会根本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一旦开始想,就再也停不下来。我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一切,全都适得其反。

  我一整天躺在被窝里看着天花板,似乎懂了初鹿野之所以把自己关在昏暗房间里的理由。一旦遭后悔的漩涡吞噬,脑子就会受到一种无力感主宰,怀疑无论做什么是不是都只会让事态恶化,变得连要走出自己的房间都非常困难,然后就会始终甩不开一种对于死亡的隐约向往,简直像是被人施了诅咒。

  窗外还是一样有蝉在叫,但比起一周前,数量已有显著减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天黑的时刻也比之前早得多。虽然天气还是热,但最后一次经历那种热得受不了的日子,已是大约十天前的事。

  是夏天的尾声会先到,还是我会先死去?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夏天结束前离开这个世界。在积雨云消失之前,在蝉全部消失之前,在向日葵枯萎之前。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最寂寞的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二十日早上,桧原打了电话过来。我连饭都懒得吃,但一听到电话铃声,身体就自然而然动了起来。多半是我的身体还忘不了和初鹿野接通电话时的喜悦吧。

  打电话来的人是桧原。

  『这四天里,我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他说。『也多亏跑了这些地方,事情十之八九我都查出来了。』

  「十之八九?」我反问之余,心想总不可能只在短短四天内,就连我和电话中女人之间的赌局都被他查出来。

  『对。她们两人坠海的理由,我差不多都知道了。我去查了千草和初鹿野她们两个的经历。』

  「你到底是怎么查的?」

  『首先是关于千草。』他不理会我的提问,继续说下去。『在她的经历这方面,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她以前似乎过着一种和争执无缘的平稳生活,唯一让我意外的是,千草从国小的时候开始,直到最近为止,似乎都过着坐轮椅的生活。听说是发生意外导致她的腰椎受伤,连站久一点都不行,后来好不容易才能走路。』

  「那么,」我催他说下去。「初鹿野这边呢?」

  『正好相反。』他说话的语气像在念出不祥的新闻。『我到处找初鹿野以前的同班同学打听,但我一问起初鹿野,每个人的说法都一样:「她以前不是现在这样」、「她以前坦率又开朗,人见人爱」。似乎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她之所以变了样,原因出在她国中二年级的冬天脸上长出来的胎记。众人的见解大致上是认为,初鹿野是从长出胎记之后,个性开始渐渐改变,过了半年后更变得不像同一个人……可是,其中也有人有不一样的看法。这种说法说,初鹿野国中三年级的夏天,曾经没有任何事先通知,就连续四天不去上学。而在这四天之后,诚恳开朗、人见人爱的初鹿野,就变成现在这样沉默又阴沉的人。』

  话筒另一头传来他在沙发或什么东西坐下的声响。

  『照常理推想,前者的见解比较说得通,人的个性并非四、五天就会改变。可是,我就是觉得解开疑问的钥匙,藏在这空白的四天当中……就结果来说,我的直觉猜中了。听说初鹿野不去上学,是在暑假即将开始的七月二十日前后。我把目标锁定在这个范围,针对初鹿野身边发生的事情彻底查个清楚。随着调查范围从她的班级、学年渐渐扩大到学校,我查到一起奇妙的案件。那是一起发生在隔壁镇的案件,日期和她空白的四天当中的两天重叠。听说,有人在深山的废墟里发现两具国中女生的焦尸。报纸上写说那是自杀事件,她们还留下遗书。』

  我内心对他调查手法之高明惊叹之余,说道:「那件事曾上了新闻,而且在学校的集会上也有老师提到,我记得很清楚。」

  『没错,那件案子在这一带很有名。可是在这个时间点上,自杀的两个人和初鹿野之间看似没有任何关联。但我就是有种奇妙的确信,觉得这两个人的死,和初鹿野空白的四天之所以会重叠,绝对不只是巧合。随着调查进行下去,我所料不错,果然找到把自杀的两人和初鹿野串连起来的线——她们读国小时,在同一间补习班上了一年的课。到这里,我让思考小小跳跃一下。假设在废墟进行的这场凄惨的自焚行为,其实不是由两个人,而是由三个人策划出来的呢?如果本来会制造出来的焦尸不是两具,而是三具,却有一个人中途跑掉呢?』

  我说不出话来。

  ——桧原只花短短四天,就查到这个地步?

  他说下去。『这个假设很有意思,但思考逻辑实在太跳跃,而且没有任何证据。如果能知道遗书的内容便能揭露真相,但不巧的是我没有这种权限。就在我快要死心时,一个朋友听说我在找参叶国中的学生打听,便联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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