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那年夏天,我拨去的电话 第7章 夏季大三角,又或大四角

消息(虽然我每次都避重就轻地带过)。

  至于千草每天晚上都来到废墟,根据她本人的说法是为了避免让我和初鹿野独处。有一次,我看准初鹿野和桧原热衷于调整望远镜的空档,询问千草为什么愿意每天晚上都来,结果她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瞪了我一眼后,轻轻把额头往我肩膀上一撞。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阻止深町同学和初鹿野同学两个人幽会啊。」千草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你连这个都不懂?」

  「……我从以前就一直想问,我到底有哪里好?」我问。「关于这点,我就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请你自己想,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千草说着,把脸撇向一旁。

  至于最关键的初鹿野本人……根本不用别人拜托,她自己本来就会每天晚上来到废墟屋顶。我一直以为这样的她,会愿意默认我们这三个碍事的人存在,全是拜天文望远镜之赐。但最近,我这个想法慢慢改变了。

  搞不好,说不定,一个没弄好——

  初鹿野的目的也许不是望远镜,而是桧原。

  让我开始有这个想法,起因于我们过起这种天文观测的日子好几天时所发生的一件事。当时,我和千草一起站在后面,看着桧原与初鹿野组装天文望远镜。不知不觉间,初鹿野已经变得像是桧原的助手,会在他的指挥下更换镜头、调整观景窗或是比对星象图等等,而且她做这些事时,眉头连皱也不皱一下。初鹿野看起来对于这些工作很乐在其中,而桧原也把初鹿野当成一个喜欢天文的同好,对她寄予信任,本来说不想让别人碰的望远镜,都随她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桧原准备就绪,把站在后面等着的我们叫过去时,忽然从远方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桧原竖起食指要我们安静,闭上眼睛仔细倾听。

  「在往我们这边靠近。」桧原啐了一声。「听引擎声就知道,多半是平常聚集在山路上吵闹的那些家伙。也许他们是来试胆还是干嘛。」

  桧原说得没错,汽车的引擎声过一会儿在建筑物附近静止,听得见有人下车、关上车门。从说话嗓音听来,多半是三、四个二十几岁的男生,似乎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们最好躲起来。」我说。「让那种家伙撞见,事情会很麻烦。」

  「毕竟我们这边有两个女的啊。」桧原朝初鹿野和千草看了一眼,搔了搔头。「没办法。深町,你去找个地方把她们两个藏好,不管是垃圾子母车还是焚化炉里面都行。我趁这个空档收拾望远镜。」

  「好,知道了。」我点点头。「初鹿野、荻上,跟我来。」

  千草乖乖跟在我身后,初鹿野却呆呆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初鹿野,快点。」我说着,要去抓她的手,她却躲过我的手,跑向桧原身边,帮忙他拆解望远镜。

  相信初鹿野多半是想到,不如先把望远镜收好,再四个人一起找躲藏的地方,这样效率还比较好。她是在情急之下,判断她不会妨碍桧原,反而可以帮助他快点拆解完,所以才会无视我,跑去帮忙桧原。这是非常自然的想法。

  即使明知如此,当初鹿野躲过我的手跑向桧原时,我仍然感受到一种无以言喻的不安。总觉得她的行动当中,蕴含某种比表面含意更深沉的意义。

  到头来,那些来试胆的家伙并未来到屋顶,只在一楼闲晃三十分钟左右,打破几扇玻璃窗就回去了。在等待他们离开时,我们都挤在一起躲在屋顶的建筑物后方,屏气凝神地一动也不动。等车声渐渐远离,我们才松一口气,站出来伸了伸懒腰。或许是因为刚摆脱紧张的情绪,让我们的心情莫名高昂,我、桧原和千草都莫名其妙地笑了,初鹿野的表情中看似也少一些平时的僵硬。

  从这一天起,我开始小心留意初鹿野和桧原的互动,于是发现她在桧原面前会频繁露出各种在我面前绝对不会显露出来的表情。一旦开始在乎,就接连发现各式各样初鹿野对桧原另眼相看的证据。看样子初鹿野受到桧原吸引。她对桧原有好感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连我这种对旁人心意相当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只要在桧原面前,初鹿野的笑容就会明显增加;一旦离开桧原,初鹿野的表情就会露骨地黯淡下来。

  初鹿野的行动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在屋顶观测星星时,她开始缠着桧原不放。我不知道她这种行动是出于恋爱之情,还是出于同样喜欢天文的同伴情谊,但至少初鹿野听桧原讲授天文知识时,要比和我独处时开心多了。当我注意到这个事实时,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后来,每当我看到他们两人肩并着肩亲热地谈话时,心悸就停不下来,并感受到一种仿佛落入阴森海底的绝望。

  我心想,这岂不是和安徒生的《人鱼公主》一样吗?我明明是想获得初鹿野的爱,才不惜赌命去除胎记,并试图把她从绝境中拉出来,却发现这项功劳被别的男生抢去。这就和想得到王子的爱,不惜赌命得到人类的模样,结果从绝境救了王子的功劳却被另一个女人抢走的人鱼公主相同。

  但我不能责怪桧原。他并不是主动引诱初鹿野,只是对这个和他一样对星星有兴趣的女生产生好感,亲切地回应她的要求而已。

  在这段天文观测的日子,我和桧原也渐渐找回国中时相处起来很舒服的那种关系。说来令人懊恼,但我似乎就是很中意桧原这个男生。到头来,最了解我的人就是桧原,而最了解桧原的人就是我。要我恨他实在太难了。而且,把初鹿野和桧原这两个本来不可能有交集的人串连起来的不是别人,就是我。这是我自己播下的种子。

  虽然我满心想抢回初鹿野,但看着初鹿野热心听桧原说话的模样,就觉得自己只是个碍事的人。事到如今才硬要把他们分开,多半只会让初鹿野难过。我每天都去图书馆,想尽可能追上桧原的天文知识,但只靠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学习根本无济于事。我学得越多,反而越是深深体认桧原的知识量有多么惊人。

  要说有什么不幸中的大幸,就是桧原并非受到初鹿野吸引,而是看上了千草,但我又觉得,认为这是一种幸运的自己实在没出息得不得了。要是千草喜欢桧原,我就好办了——当我发现内心深处有这样的愿望时,简直羞耻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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