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荻上千草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目光低垂,露出自嘲的微笑。
「当然,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有这种情形,只是程度不一。可是在众人之中,我的平庸极为突出。每当朋友们说起过去的经验,我都感到很不自在,觉得有人在背地里嘲笑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受到指责,似乎有人指责我说:『你从各方面来说都缺乏人生经验,只是个空壳子,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用来描述自己。』」
她似乎在回想当时的痛苦,语尾微微沙哑。
「我身边也有很多像我这样没有内涵的人。我以前就读的参叶国中,简直是一间搜集了过着无趣人生的少女之标本的学校。学生们都是些这样的人,对于走在事先铺设好的轨道上从未抱持任何疑问,只是决定要坐在第几车厢的哪个位子上,就误以为自己做出什么重大的人生抉择。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们似乎觉得自己是颇有个性的人。看在我眼里,只觉得她们暗中有了协定,彼此间强硬地形塑出一种『我们很有个性』的假象。」
千草似乎担心她说了这么多,我会不会觉得无聊,频频窥看我的表情。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要她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关系让我觉得有股寒意,所以突然改变升学的志愿学校。我觉得只要去到别间学校,也许会有些改变。双亲当然反对,但我扯了各式各样的理由,好不容易才说动他们。这是我第一次明白反抗爸妈的意思,满心雀跃地觉得自己总算踏出人生的第一步……可是到头来,即使我进到美渚第一高中,我这个人最根本的部分还是没变,只是从一个随处可见的开朗女生,变成一个随处可见的文静女生。」
千草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眼睛。
「深町同学,我想跳出这个框架。我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胜过别人的地方,所以希望至少能做些让人皱眉的事、做些会被老师责骂的事、做些会让爸妈失望的事,来逃脱事先安排好的一切。不管是多脏的颜色都行,我想要添加一些色彩,把我变成更纯粹的我。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她这番话多得是反驳的余地,毕竟我从不曾觉得千草是个平凡的人,她比别人优秀的地方更是要多少我都列举得出来。何况真正有个性的人,在这世上就只有那么一小撮,而且找我这个比她更平庸的人来帮她解决问题,也是错得离谱。
但我吞下这几句已经冲到喉头的话。那是最关键的当事人千草彻底思量一番后得出的结论,不是认识她还不到一个月的我可以用一般理论评断的问题。既然千草说她想跳出框架,那就是正确答案。即使她是错的,经过彻底思量后才犯下的错误,仍有着媲美正确答案的价值。
「好,我帮你。」我答应了。「可是,要我带坏你,具体来说要做什么才好?」
隔一会儿后,千草说:
「明天——只有那么一天也没关系,可以请你把我当成你国中时代的朋友看待吗?我想体验看看深町同学以前和朋友们度过的那种不健全的日子。」
我心想,这点程度应该没什么关系。说老实话,我根本不希望千草跳脱框架,而且担心我们两人相处的时间越多,离别时会越难过。但如果只有一天,应该差不了多少,以后多得是机会可以平反。如果这样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陪她玩玩又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所说的「请你为我的自由祈求」就是这件事。
「你想到什么主意了吗?」千草把放在膝上的书包轻轻挪到一旁,对我问道。
我摇摇头。「临时想做坏事反而想不到。」
「我们先限定一下状况吧。」千草迅速竖起食指。「深町同学在国中时代,曾经和朋友擅自溜出学校吗?」
「多得数不清。」
「其中有没有哪一天让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回溯记亿。
「啊啊……对了,我国二的夏天时曾经装病,第五节课就早退。我和朋友挑了不同时间各自早退,然后就像今天这样,在学校外面碰头。」
千草立刻追问下去。「请你把那天的情形详细说给我听。」
「记得我避开旁人耳目,从自动贩卖机买了香烟,然后在桧原的房间里喝酒。啊,桧原就是昨天晚上唯一对你道歉的那个男生。他家是开居酒屋的,所以有很多酒可以喝。记得当时我们连酒该怎么喝都不太懂,也不考虑步调就一直喝,两个人都转眼间就喝醉,还轮流在厕所呕吐。」
「好好喔,听起来好开心。」
千草莞尔地眯起眼睛,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我们就来做这件事吧。」
「你的意思是?」我问。
「就是说,来我家喝酒。」
「你是说真的吗?」
「是。不用担心,我想我家应该有很多酒可以喝。」
千草站起来,轻飘飘地跳到候车区外的太阳下,转身对我小小招了招手。
「我们走吧,深町同学。」
走下一条长而弯曲的坡道后,海潮的气味渐渐变浓。千草家位于一处巷道错综复杂的住宅区里。
昨天送她回家时我也想过,她家就是典型小有财富的人家。砖造风格的建筑、整理得工整的草皮、洗得光亮的高级车、各种工具齐备的车库、摆放很多有品味小东西的玄关,尽管每一样都超出平均分数,但由于花费的金额要多不多、要少不少,反而清楚突显出房子的主人有所妥协。这里就是这样一栋房子。当然如果拿来跟我家相比,他们家肯定是相当有钱。
我在千草的带领下从后门进到她家。这栋房子盖在斜坡上,一楼和二楼都有玄关,面向宽广道路的二楼玄关被当成正门使用,面向狭窄人行道的一楼